《少男少女》的第一場戲,就尺度無極限。14歲少男躺在床上,被一陣呻吟聲吵醒,他走到門外,看到男人和女人正在上演一場活春宮。這個女人是少男的繼母,也是床上那男人的情婦。故事仍在進行著。空氣中有粘膩感。少男和女人遙相對望。過了一陣子,男人發現了來自少男的凝視。就挑釁說:「不喜歡聽你媽叫啊。」少男眼裡有怒,回瞪男人。
面對這場有點尷尬的戲,少年胡語恆酷酷地說:「就把他當藝術品看。」但拍了兩三次之後,胡語恆語氣帶著不耐問導演許立達:「我還要看多久?」因為他開始覺得,這藝術品有一點無聊。
從百人海選脫穎而出,氣質不多話還有點「空」
2022年11月,胡語恆從百人海選脫穎而出。翌年2月,他演出《少男少女》的「少男」一角。「少男」成長於偏鄉濱海小鎮,深陷於家庭失能、貧窮及失學的危機。原來,《少男少女》的角色們都沒有名字,只有稱謂。導演許立達表示,因為電影的調性,當初少男少女就決定要找素人來演。14歲的青少年演員本來就難尋,最重要的「少男」到最後一刻才決定。而胡語恆的「氣質」,也是讓他雀屏中選的原因,「他有一點『空』,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在想事情,其實有在想,話也很少,這個氣質是適合角色的。」許立達這麼形容著。
一般來試鏡的演員,主要會講自己的角色,胡語恆講最多的卻是「女人」這個角色。許立達回憶:「其實少男跟片中兩個女性(女人和少女),有某一種愛情。這是劇本最核心的部分。這讓我覺得,他是最有可能可以理解少男與女人間複雜情感的人選。」
胡語恆形容,劇中這對繼母子有「頗為複雜的關係」,明確表示少男對於女人有戀慕之情。他能想像少男的最初目的,但對於劇中的「女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則不太了解。於是,為了找出「女人」的輪廓,他看劇本時,找了自己的媽媽一起進入劇情討論,並把這些元素帶入試鏡模擬。
都市小孩詮釋邊緣少男,英文比中文還好
其實胡語恆對台灣演藝圈也不熟。他平常很少看台灣影視作品。在《少男少女》飾演「男人」的李銘忠、「女人」管罄、「警察」姚淳耀及「教練」懷秋,他都不認識。許立達認為,這反而讓他可以平常心演戲,「晚上睡覺前,也不會去 Google 誰是誰。」胡語恆則說,跟大哥哥、大姊姊拍戲不會緊張,「他們比較會給我鼓勵,比較有安全感,他們有照顧我的感覺。」反而跟「少女」尹茜蕾對戲壓力較大,「因為我們要互相扶持、幫忙。」
談到「少男」,胡語恆表示:「他是我人生中完全不會去認識到的一個人,因為我是都市長大的,所以我很少能夠去認識、了解鄉下可能一些比較黑暗的一面。」
胡語恆家住台中,家境不錯。小學一、二年級時,因為爸爸到中國大陸工作,他跟著搬到蘇州,直到 covid-19 疫情爆發前,他才飛回台灣唸書。在蘇州,他唸的是國際學校,會看影集《六人行》學英文,之前的同學大都是外國人,因此他英文比中文好。回台後,國文成為他不擅長的學科之一,也因此度過了一段跟ㄅㄆㄇ奮戰的時光,學業才漸入佳境,「理化直接放棄!」而歷史地理,有家教姊姊協助。這次背劇本,也是有家教的幫忙。
反覆揣摩「笑聲」,超齡演出角色反差
「我看劇本的時候就感到很震驚,為什麼明明是同年齡的人,少男就做出我以為只有大人才會做的事情?」胡語恆口中那些所謂「大人才會做的事情」,包括愛人與被愛的需求、對性行為的探索、對暴力的習以為常,還有對「咖啡」的好奇。這裡説的「咖啡」,是指盛行在校園裡的毒品包,而且還有分級的;包裝顏色不同,毒品強度及反應也不同:最常見的是反應是「笑」。而胡語恆在劇中「喝咖啡」時的笑,則令人印象深刻。
談到「喝咖啡」的演出,許立達進一步解釋,「一般成人或青少年,再大一點點可能有宿醉或是頭暈的經驗,但他們因為這方面生活經驗比較少一點,尤其生理上,比較難揣摩。所以,就只能幫他們設定好可能有哪些反應,然後他們要反覆練習。」而笑聲的部分,胡語恆則有點自豪說,「我一直覺得,我自己的微笑可以很恐怖!」
《少男少女》中另一場重頭戲是剃髮。許立達形容,剃髮後,胡語恆的表現彷彿脫胎換骨。不過,在胡語恆眼中,剃頭卻是一件苦差事,「因為我從小到大差不多像現在這樣子,髮型比較韓風,或是更長的長度,我甚至想有想過要留長髮。所以,導演講說要剃短的時候,我有一點點抗拒。」他拍完戲回學校上課,同學還開玩笑說「剛出獄喔」。
殺人動作戲要有情緒,不會騎單車練到骨裂
即便胡語恆很寶貝他的頭髮,剃髮時內心也很掙扎,但他仍然很敬業。在戲中開場的活春宮裡,原本不需要少男在現場,剃頭的橋段原本也不在劇本內,是後來才加的。由於劇情需要,溝通之後,,胡語恆也爽快答應。
剃頭是一種宣示。剃頭也是堆疊故事張力的重要轉捩點。剃了頭的少男,,個性變強勢,不僅吸毒販毒,會砍人也被砍。胡語恆說:「殺人的那幾場戲,因為那些都是動作,動作要帶情緒,然後打架也比較難,那個需要拍很多take。」他的表演極具張力,爆發力驚人,與「女人」管罄也有一場幾乎逾越母子分際的互動,「情緒消耗很大!」
不過,大人眼中的艱難對手戲、得獎名場面,對胡語恆來說,都不是最難的。對他來說,最難的是騎腳踏車,「我覺得我腳踏車沒有摔倒,已經很好了誒!」原來他拍《少男少女》前,完全不會騎腳踏車,苦練多時才上陣。「我練超久,還被車子撞到骨折、骨裂。」所幸開拍前已痊癒,戲中他要騎單車載少女,因此他先載媽媽練習,「我就先摔媽媽。」胡語恆開玩笑地說著。
走出舒適圈拍電影,演戲是通往夢想的橋樑
第一次拍戲,他形容是「有趣但是很累」的體驗,「我不管做什麼事情,我還是以自己的『舒適度』為主,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但因為走出舒適圈,他才有了電影初體驗,還入圍一生只有一次的金馬新演員獎。「我覺得我喜歡演戲,可是沒有到愛的地步,我比較喜歡的是音樂。如果以後再演的話,我願意把演戲當作一個通往夢想的橋樑。」
談起音樂,原本話少的胡語恆,突然話多了起來,一旁的媽媽還爆料兒子喜歡(G)I-DLE的舒華。胡語恆說:「KPOP我很喜歡,美國的話,你知道 Ariana Grande?我比較喜歡她的節奏和步調,紅髮艾德我也會聽。日本的話,最近同學比較流行宅宅的,你知道Ado?很好聽,平常我不懂曲風,然後就瞬間愛上這樣。」不論是音樂還是演戲,其實也都是表演創作的一種。15歲的少男胡語恆,仍在探索屬於自己的路,而這條路還有點長。
採訪撰文/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吳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