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演員之後我常觀察生活中很小的地方,像我去做美甲啊,我就發現美甲師他們會拿剪刀剪檸檬外圍的那個皮,為了練習她對工具的熟悉程度。」 25 歲的台越混血演員楊富江,沒有客家電視台《暗夜微光》裡阮春茹的溫婉、也不見公視人生劇展《彈味中的嬰孩》裡黎清清的沉靜,聊起日常時那雙有神大眼配上超少女的興奮語氣,恰好和她演過的那些有點悲情的角色,形成有趣的對比。
大學時因緣際會加入劇組擔任越南語指導,隨後透過演員介紹踏上戲劇路,陸續參與多部戲劇的演出,更是連續兩年踏上金鐘紅毯,2022年以公視人生劇展《姐妹》入圍最具潛力新人獎,2023年又以《暗夜微光》與吳奕蓉、米可白等人角逐戲劇節目女配角獎,她笑稱這一切都是當年那個 18 歲隻身來台,預計學成後回越南接家業的自己想不到的發展。
每個角色都在尋求一份愛,問不到的經驗就自己寫出來
「金鐘前一天嗎?不會睡不好耶,我睡得超好,像吃安眠藥那樣!」楊富江活潑地笑著說,雖然入圍金鐘很驚喜,但其實最重要的是能讓她演的這些「角色」被看見,「我入圍的一個角色是童工,一個角色是喪夫的越南妻子。在很多人生活周遭遇到的十個人裡面,這樣的人可能一個都沒有。能提醒大家這個角色的存在我覺得很重要。」楊富江補充,每個人看到角色之後的想法、或跟角色產生的共鳴可能不一樣,但看到了就是一個相互理解的開端,同時,這也是一種確認自己和劇組的努力有確實傳達出一些意涵給觀眾的方式。
入行將近三年,楊富江一路看到太多演員前輩的精采表現,在完成演出後,她想的總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的地方,而其中最大的體悟就是演員必須「活在當下」,演戲其實不只是在「演」,而是得在做足功課之後,於拍攝當下真正以角色的狀態活著。
為了活成那些未曾經歷過的角色,她一方面在生活中仔細「捕捉」他人的一舉一動,好讓在演出類似的角色時,腦中能有素材能提取使用;另一方面,她也積極尋求向角色請益的機會,例如,揣摩按摩店小姐角色時,她在導演安排下親自向從業人員取經;準備媽媽角色時,沒當過媽的她則花大把時間把媽媽、小阿姨等女性長輩都問一遍,「我後來發現每個人根本的需求也許差不多,都在尋求一份愛和關照,然後也覺得好像他(角色)得到或失去的東西,應該可以想像的。」
但這次參與公視人生劇展《彈味中的嬰孩》演出,角色的生命經驗比起前幾部戲更特殊,既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到台灣嫁給自己不愛的老公、又從事八大行業,能問的人有限,於是她讀完劇本後決定自創新做法:寫出角色完整的生命歷程。
她遞上一本上面印著「國立政治大學」的黃色筆記本,裡面是密密麻麻夾雜中文、越南語和英文拼音的筆記,清晰條列她想像中角色每個人生階段的遭遇,其中一張紀錄拍攝期中每場戲重點的表單,更被一條起起伏伏的「情緒線」貫穿。她邊比劃邊解釋:「會畫這條線,是因為我想確保每場戲都飽滿呈現角色的狀態,讓觀眾看到角色的起伏。」這本筆記,後來也成了他和導演對焦劇中展現的重要工具。
出道三年自覺卡關,媽媽是重要的強心針
即便目前已經做出了一點成績,楊富江仍坦言自己目前「總覺得在卡卡的狀態」。如同其他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她難以定義自己,也不確定將來該往什麼方向走:該回越南接家業還是留在台灣繼續演員生涯?要繼續當演員的話,該獨自工作還是找個經紀人?對於種種疑問,她說自己還沒有解答。
「但總會有出路的。」自己拋出問題後,她也自己丟出答案。
她表示,自己其實還有著「這個年紀大概都有的想法」,就是覺得凡事必須要趕快做決定,但一路飾演幾個遭遇相對坎坷或悲情的角色,如《暗夜微光》中痛失丈夫又重新振作的春茹、《彈味中的嬰孩》裡從無依無靠到體會被愛感受的清清,她發現人是可以慢下來、不要那麼慌忙。這不僅成就了劇情,也無形之中影響了戲外的她,讓她開始能接受這種「暫時」停止的狀態。
除了在角色身上的學習,面對卡關狀態,她說媽媽也是她很重要的強心針。
她提到,這陣子因為對自己的表現不甚滿意,所以心情有點低落,某天她打電話回越南和媽媽聊天,「媽媽聽完就跟我說:『無論你做什麼計畫,我都決定要一直陪你走了。』叫我只要好好學習、好好照顧自己。」這段話讓喪氣的她瞬間回血,明白即使自己在台灣,也始終有家人相伴。她用如少女般地語氣補充:「我聽完當下真的哭一整天耶,就覺得、就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媽啊!」
「未來我想演瘋子這樣的角色,看看自己到底能呈現什麼樣子。」喜歡台灣的她,也笑著說下一次想演看看真正的台灣人,能量滿滿的楊富江就像在筆記本上畫的情緒線,演員之路有起也有落,但帶著角色和家人給予的能量,她想繼續前進,也想繼續演戲。
採訪撰文/鐘敏瑜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