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夠用」是許多人或曾體會的無奈，面對物慾無法滿足的執念、為生活開銷所逼的窘迫，錢既能拯救了許多困難，卻也映照更多錢無法解決的問題，1998年上映的新加坡經典喜劇電影《錢不夠用》就是精準地抓住市井小民對錢又愛又恨的心境，上映後迅速成為現象級電影，成為新加坡蟬聯14年最高票房的劇情片。
2008年《錢不夠用2》上映後，除了在新加坡再度掀起討論，更獲得台中萬代福戲院老闆支持，連續上映13年，創下台灣戲院史上最長放映紀錄。2024年原班人馬推出《錢不夠用3：全部夠用》，不僅在新馬再創高票房，還將前作推上串流平台觀看數前十名。
究竟這系列電影反映了哪些常民生活的縮影？為什麼在不同時代推出的新作，都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發跡綜藝節目《搞笑行動》，新馬觀眾都愛的「梁家班」默契無人能敵
《錢不夠用》系列電影為各自獨立的故事，由梁智強自編自導自演，搭配李國煌、程旭輝擔綱主角，三部電影故事分屬不同宇宙，但他們三人的角色名字在裡面都叫做「阿強」、「阿煌」、「阿輝」。
梁智強分享，25年前拍《錢不夠用》是他們第一次拍電影，用本名是因為想讓觀眾對他們更有印象，可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叫起來也方便，沒想到電影成為經典，就延續用到現在，直到最近《錢不夠用3》來台灣宣傳，還有路人認出程旭輝，大喊這是電影裡的「阿輝」。
「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就是很有默契，我們從很小在電視節目《搞笑行動》一起演戲，邊演邊培養默契。」
梁智強話音剛落，一旁的程旭輝接著說：「默契是磨練出來的，以前拍電視的時候六點彩排、現場直播，快出場的時候還要改台詞！我們就是從這裡練出來的。所以跟我對戲的演員會很頭痛，因為我每次講出來的台詞都會有點不一樣，新人可能不懂，但國煌和梁導就會知道怎麼回應。」
梁智強和李國煌、程旭輝在新加坡是知名的黃金組合，有喜劇鐵三角之稱，他們發跡於新加坡綜藝節目《搞笑行動》，當時製作這檔節目的梁智強，挖掘了李國煌和程旭輝，帶領一群諧星組成「梁家班」，在節目中創造出許多經典的角色。
這檔長達13年的綜藝節目陪伴許多新馬觀眾成長，馬來西亞歌手黃明志更曾創作歌曲《搞笑快行動》，歌詞寫到「每逢星期一的八點鐘，就要打開第八波道，有我的搞笑大英雄」向當年紅遍大街小巷的《搞笑行動》致敬。
從搞笑節目到喜劇電影，梁智強和李國煌、程旭輝已經成為新加坡觀眾熟知的面孔，也創造出屬於「梁家班」的即興表演方式，程旭輝坦言：「我到現在還是很少看劇本，我們就是一輪彩排，我注意聽梁導要我講什麼，我就這樣演。」他形容，他們三人的表演就像打球，一來一往地拋接，也就是這樣的默契，成就了《錢不夠用3》電影當中許多貼近生活的對話與笑料。
喜劇不等於胡鬧，取材真實生活再用藝術加工
《錢不夠用1》是梁智強第一部作品，而後他持續創造許多系列經典電影，如《小孩不笨》、《新兵正傳》，是將新加坡電影帶向國際的重要推手。梁智強的作品多以新加坡本地生活為背景，不僅當地觀眾看了有共鳴，電影當中反思的人性、讓人看了又哭又笑的風格，在海外也收穫許多肯定。
電影台熱播多年的《小孩不笨1》、萬代福戲院放映13年的《錢不夠用2》都是為台灣觀眾熟知的梁智強作品（圖／翻攝自網路）
相較於中港臺的喜劇電影，梁智強認為：「梁家班的笑點很不同，我會避開無俚頭的玩笑，也不會去重複人家講過的笑話，我的電影幾乎都沒有胡鬧式的喜劇，是從真實生活出發後做藝術加工。」
他以自己過去的作品《小孩不笨1》為例，這部戲探討新加坡的分級教育制度對學生和家長的影響，主角因為課業壓力太大決定跳樓自殺時，正好被一群跑給警察追的學生撞倒，警察盤問他來這裡幹麻，主角誠實回答：我是來跳樓的，「這個橋段很多人看了哈哈大笑，但笑完又覺得好悲。我的風格就是可以很爆笑又很悲傷，因為笑過以後印象更深刻。」
他也分享《錢不夠用3》在新馬上映的時候，觀眾看到程旭輝飾演的「阿輝」在醫院為急救的妻子祈福，夾在基督徒女兒和佛教徒妹妹的中間，阿輝瞇眼偷看兩人，先是雙手合十，又跟著雙手攤開手心向上，「看到從拜拜變禱告又變拜拜的手勢，新馬的觀眾笑翻了，那讓很多人有共鳴，但其實也有點悲哀。」
家庭成員因為宗教信仰不同而產生的衝突，是梁智強本人走過的真實經歷，但他選擇用會心一笑的方式，呈現華人在傳統祭祖與基督教信仰之間的掙扎，並且在電影裡達到和解。
「有人問我錢不夠用跟宗教有什麼關係？有喔，沒錢的時候就會想求神拜佛嘛！你看好像沒關係，其實息息相關，不同宗教彼此之間如何大愛，也是《錢不夠用3》想呈現的。」
不只談錢不夠用，也談錢對生活帶來的改變
梁智強坦言，《錢不夠用1》是第一次拍電影，沒有太多技術，就是把真實故事演出來，沒想到意外成為經典。時隔10年推出《錢不夠用2》的時候就有很多想法，不想只談錢，於是就探討錢如何影響親情與家庭，「錢不夠用的時候如何孝順媽媽？這成為每個人心裡最痛的事。」
剛好拍攝《錢不夠用2》的時候遇到金融危機，搭上時事的順風車，梁智強想著等再次碰到金融危機的時候拍第三集，呼應現實生活，這一等沒想到，金融危機還沒來，疫情就先來了。疫情後，虛擬貨幣、線上支付走進常民生活，巨大的金融體系改變，讓梁智強看見新與舊的衝突，以及背後產生的問題，認為現在是時候可以透過作品來記錄此時此刻的社會，而有了《錢不夠用3》的誕生。
金融體系的改變背後，不只是投資平台和支付方式的差異，也包含消費及價值觀的衝擊，電影中的「錢」出現在結婚花費、工資高低、馬幣換匯、網路購物及慈善募款詐騙等民生議題，讓不同年齡層的人，都能從《錢不夠用3》看見自己的生活經驗，藉由觀眾熟悉的喜劇鐵三角，搭配一眾新生代演員產生的表演火花，拋出兩代人的對話，回應當代社會的問題。
一部很新加坡的電影，也可以讓非本地觀眾產生共鳴
《錢不夠用3》承襲梁智強過去的作品風格，放入許多新加坡特色，例如電影開頭點出聘僱大量馬國移工，卻仍為找不到工人而苦惱的在地老店；以及在公共住宅的保障下，大家還是想住進高級公寓的心態，都讓觀眾看見這個高度經濟化且福利政策成熟的國家背後，市井小民生活的酸甜苦辣。
梁智強說，自己喜歡從生活取材，將人民日常生活的小小抱怨搬上大螢幕。多年前新加坡剛開始實施ERP（電子道路收費系統）時，梁智強就曾在電影裡演出把ERP丟到大海的劇情，反映民眾對這項收費制度的怨氣，他笑談：「其實我們新加坡的電影我覺得尺度還算蠻寬的，可以做很多調侃政府的事，但也不要太過分。」
他也分享，當年《錢不夠用2》將新加坡一些不符合人性的停車條規演出來，現實生活就真的得到改變，「我不敢說一定是《錢不夠用2》的關係，但我的感覺是你把它做出來的話，會引起大家的關注，這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裡，梁智強不忘強調，雖然《錢不夠用3》裡面有很多新馬觀眾看了深感共鳴的內容，但對於錢、家庭與生活的感受是跨越國界都能共感，他也再度反問：「身為台灣觀眾，你對《錢不夠用3》印象最深的地方是什麼？我估計很多地方，台灣觀眾也是看得懂的。」
採訪撰文／宋家瑜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