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這輩子就好好把握這段關係,這樣子我們下輩子就不會再遇到。」對施名帥來說,朱芷瑩一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愛情長跑7年後結婚,默默地一路支持他走上金馬獎的舞台。

「我們的浪漫是,沒有說一定要生生世世,就是好好面對當下的彼此,我們就可以不顧一切,結束在這一生就好。」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時很浪漫,有時候卻也很像即興喜劇,在交往關係中,施名帥引用林宥嘉的歌曲〈少女〉來形容自己的少女心,而朱芷瑩的代表歌曲則是陳綺貞的〈台北某個地方〉,像是歌詞裡不斷在問「有人在嗎?」敲醒常常活在自己世界的施名帥。他笑著說,其實當時結婚是因為朱芷瑩覺得這樣報稅比較省,然後跟他說不然可以去登記,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可能那是一句很認真的話,但他卻錯以為是一個玩笑,間接促成了這場「意外」的終身大事。

施名帥和朱芷瑩結婚是一場「意外」
施名帥和朱芷瑩結婚是一場「意外」

人都有病,給藥方不見得是最好的解法

結婚之後,施名帥最大的改變就是自己的人生出現了「新角色」。曾經有好一陣子,雖然工作上可以藉由角色獲得能量,但下戲後卻怎麼樣都覺得提不起勁,找不到生活的熱情,整個人也像是進入厭世中年一般,不知道還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這很像是把生命裡面的波瀾壯闊都留在戲裡,回到生活後就只想安安靜靜。在戲裡,你有很明確的目標和方向,但離開角色後反而不知道目標在哪裡,要做些什麼。」

那段時間裡,他也曾擔心自己是不是生病,找不到和自己相處的方法,而「老公」這個角色給了他一些安全感,讓他可以很明確的知道定位,「整個人會變得比較甘願一點。比如說當你是個老公的時候,回家就會想要幫忙做點事情,會有責任感;然後你也會比較願意開口說,我今天真的很累,需要休息,會比較願意開口說出求救的訊號。」

施名帥和朱芷瑩婚後有「老公」新角色可扮演,覺得有安全感

沒有劇本的人生會讓人產生矛盾,不只是施名帥,生而為人,都會想要一個答案,但偏偏演員並不是給答案的人,「這其實是一個很宗教的事情,因為人都有病,所以我們要醫這個病,我們要給這個病一個藥方,可是演員沒有辦法給藥方,我們只是提問而已。」施名帥認為,這樣的思考其實很哲學,因為演員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去理解人性,了解人的各種掙扎與糾結,他們蒐集了很多問題,但是答案往往要靠觀眾自己去解決,當他們看到作品而有所回饋的時候,那就是他當下獲得的答案。

「有時候,我會覺得演員有點像是一個『渡人』的事業。」施名帥認真地思考著。

施名帥認為演員是「渡人」的事業
施名帥認為演員是「渡人」的事業

如果情感的選擇是順暢的,那就是沒在演

「所以很多演員會不自覺的走上宗教,演戲演久了也自然會有病,會累積一些你可能沒看到的病,所以他自然會走向讓自己心靈自由的連結,這和很多藝術或表演的東西也都是呼應的。」即便已經參演過大大小的影像作品超過80部,施名帥還是覺得,演戲這件事從來沒有容易過,特別是當會的東西越多時,阻礙也會變得越多,「當你開始知道說,你不只聲音運用要注意,在演戲的時候身體和姿態,每換一個位置,換一個動作就會代表不同情感的時候,你就會開始思考的更多。」很多人會跟他說,演戲可以分配體力,輕鬆點演,但這件事不容易做到,因為已經知道的事情就沒能這麼容易不在意。

在這樣的狀況下,施名帥演戲似乎就變成了一件越來越有壓力的事,更何況,他想做的並不只是表演,而是一種近乎「危險」的表演。「我所謂的危險,是指當我們看到一個人在做情感選擇的時候,大部分是順暢的,可是那個順暢對我來說就是沒有在表演。我開心的時候,不一定要用笑來表達開心,我難過的時候也不見得要用哭來表達,我會比較在意的是,難道就只有這樣嗎?」施名帥說,表演和紀錄片不一樣,演員建立了情感的環境,藉由行動來產生情感,但這個情感應該要有層次,不該是在表層就被讀懂。

施名帥想做的並不只是表演,而是一種近乎「危險」的表演。

於是,施名帥喜歡去創造角色不同的可能性,讓演出可以更突破刻板印象,甚至是超越原本角色的樣子。他舉例在《黑喵知情》中,他飾演一個可以和寵物溝通的角色,所以他想讓自己更加動物化,不能這麼理所當然的成為一個人類;又好比公視新創電影《愛作歹》雖然是一部黑幫同志題材電影,但他也不想做一個直觀想像的黑道角色,因為他會思考,到底黑社會裡面的同志是什麼樣子?還是他們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是同志?

《愛作歹》劇情中的「匏仔」和「咪幾」在監獄中曾有過一段情,但施名帥認為,那或許是在一種別無選擇的狀況之下,所產生的生理或是情感需求,「我一開始就和導演討論過,我想要做的事情是純粹的情感,當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人與人的關係時,愛是存在的,純粹的性也是存在的。」這樣的純粹不該被直接的分類他是或不是同志,就算最後「咪幾」給了「匏仔」一個吻,這樣的行動也必須回歸到情感動機,或許連「咪幾」都沒辦法解釋原因,會被自己的舉動嚇一跳也不一定。

「匏仔」和「咪幾」在監獄中曾有過一段情
「匏仔」和「咪幾」在監獄中曾有過一段情

喊ACTION之後,片場只會剩下寂寞的自己

對於表演的堅持,施名帥出道近20年來從未變過,從一開始他對表演充滿潔癖,認為表演就是要像他的偶像丹尼爾戴路易斯一樣,無時無刻都在表演,做表演要乾淨、要準確,一直到後來他喜歡表演帶點「毛邊」,在一個正經的時候,塞一些不正經的東西製造驚喜。這一路上的經驗累積和轉變,也讓施名帥以《角頭—大橋頭》拿下第61屆金馬獎的最佳男配角獎,登上了演藝生涯的高峰。

施名帥以《角頭—大橋頭》拿下第61屆金馬獎的最佳男配角獎
施名帥以《角頭—大橋頭》拿下第61屆金馬獎的最佳男配角獎

「我是個演員,也是個造夢的人。」這是施名帥的金馬得獎感言,這個夢他也從很早開始就開始嚮往,「對我來說藝術創作就是一個奇幻的世界,它讓我們投入其中,重新檢視自己,忘記自己本來有的不愉快,就像是一個夢工廠一般。」當他成為了演員之後,發現自己可以透過演戲帶很多人到他們原本可能一輩子無法想像的地方,開始感受到了這股強大的魔力,「但所有的角色都不是自己一個人可以完成的,我也不過是其中一個螺絲而已,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參與這件事情。」

但是,即便如此,施名帥還是時常會覺得,當演員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就算另一半朱芷瑩也是個演員,但她只看到他的生活,頂多看的到他在讀劇本,終究沒辦法進到腦袋裡,知道他在角色裡花了多少功夫,在上廁所或是洗澡的時候如何思考自己的角色,「很多事情終究只能自己完成、自己解決,當你站在鏡頭前,有這麼多人幫助你,幫你梳化、幫你弄衣服、幫你打燈、幫你架攝影機,都是為了要跟你一起完成角色。可是導演一喊Action之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施名帥苦笑著說。

演員需要很多人幫忙,但導演一喊Action之後只能靠自己
演員需要很多人幫忙,但導演一喊Action之後只能靠自己

施名帥喜歡演戲的方式很執著,這有時候會帶給他痛苦,但有時也會帶給他快樂,他喜歡不同劇組的人給他的刺激,他喜歡攝影師在一個OK的鏡位後給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些特別的時刻都是生活中的美好,激勵他繼續往下走的力量。「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更好的人,因為演戲也體現你的生命狀態,如果沒有讓自己更好,你也很難把角色做得更好。我覺得我會活得越來越誠實,希望自己的人生更自在,不能這麼會演戲,卻不會做自己,這樣子很可憐。」他的人生慢車從來不會因為過了幾個特別的里程碑而加快,這還是施名帥,用自己的步調活得越來越輕鬆,越來越快樂的施名帥。

施名帥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更好的人
施名帥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更好的人

採訪撰文/朱予安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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