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就是一層糖衣啊。」口氣雲淡風輕,他是《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的導演賴孟傑,與製作團隊開發這套影集5年,當初看中原著小說買下版權,就是因為原著作者小劉醫師下筆的直接真誠,「小說在談的事情,其實就是我想要談的事。」之所以用喜劇為基調,是因為賴孟傑認為主角的生活太苦,苦得令人發笑,那會讓故事、角色,自然產生一種吸引力,「角色在逆境中遇到困難,怎麼去面對這個狀況,在戲劇上會有很強烈的效果。」
可是也因為這個決定,讓這部影集的生產路途多有荊棘、遍佈泥濘。
我不是一個既定風格的導演
賴孟傑早期的鏡頭直面人物,沒有任何閃躲的將他們的模樣刻畫下來,公視人生劇展作品《台北八個人》、緯來電視電影《超級夥伴》等作品中,他注視著城市中個體之間的關係與矛盾;《信徒的容顏》追隨媽祖信眾的步伐,拍出在信仰下的面孔。而近期的賴孟傑從過去的方式中更近一步,嘗試用各種的題材、敘事方式展演,不論是愛情電影《陪你很久很久》、影集《鑑識英雄》、《噬罪者》、電影《親愛的殺手》等,賴孟傑沒有受限,什麼都做,沈重或輕快都拍,愛情、職業、邊緣人皆來者不拒,依然看著人們最深層的核心內裡。
「故事本身需要什麼東西,我去符合故事,我不是一個既定風格的導演。」賴孟傑也感覺到自己是這樣子的人,拍攝《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亦是如此,但也是賴孟傑全新的嘗試,他想這個故事是能令人笑的,然後在笑中,看見社會裡、人們之間的那些悲哀與畸形。
陽光醫院的那棵樹是全劇希望的象徵
職人劇的風潮近年席捲台劇,自《麻醉風暴》開始,一連串如《鑑識英雄》、《火神的眼淚》、《最佳利益》等戲,成為推動台灣戲劇站上浪頭很重要的動力之一。《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雖然是喜劇,但其中包含了許多目前醫療場域工作者所面臨到的困境,觸及台灣偏鄉醫療資源不足的面向,對於醫病關係間的衝突與矛盾亦刻畫深刻。賴孟傑對自己的設定很清楚,「我一開始定調要往喜劇走,就是要把這些議題用糖衣包裹起來,讓觀眾吃得不辛苦,找到更多可能的受眾。」
但縱使是喜劇,賴孟傑依然花了很大的力氣,將醫療專業的各種狀況、景象盡可能真實的還原。他很執著,縱使是喜劇,在細節還是不能馬虎,他認為要讓觀眾能夠沈浸、投入,在氛圍以及場景,就更不能隨便,「糖衣裡面要包議題,因此認不認真,關係到觀眾認不認同,如果我什麼都不讓觀眾看,就弄一個手術房門,醫生走出來,『哎,順利生產!』這樣好像也怪怪的。」
劇組跟著賴孟傑一起投入,從小說改編、劇本寫了兩年,力求精準;所有演員都花了很長時間,與專業醫師學習各種醫療場域的勞動細節,「我們真的是拼死命在做這個戲,蔡淑臻的手綁線技術,原著作者小劉醫師也有教過他,她在拍攝期也每天練、每天練。」賴孟傑說正因如此,《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這齣戲中,幾乎所有的專業鏡頭,演員都是親自上陣,「手術中一顆鏡頭搖、搖、搖、搖上來,就是演員本人。」
賴孟傑與整個劇組也心機用盡,讓場景與故事對話,「這個影集中的地點南南灣村,村中有一棵樹,村裡的人生病就是送不過這棵樹,因此就在這棵樹的地方蓋了醫院,就是這次主要背景陽光醫院。」賴孟傑說這是細節,全部扣在一起,才有完整的概念。一棵樹是一種象徵,代表一個村子、一個人,樹枯了,村就散了、人就走了,樹又重新活過來,就感覺還有希望,看到了希望。
當然,賴孟傑也怕專業技術出現瑕疵,也怕學界會有問題或是爭議。他笑容看來有點抱歉,「在做劇本的過程真的也被質疑,喜劇就好好把故事說好就好了,幹嘛花這麼大的力氣。」
職人劇永遠是最適合拿來說故事的類型
「現在拍戲不只是講故事,觀眾鑒賞力越來越強,他們想要真的看到每個環節的真實,拍職人劇,每個職業在幹嘛、遇到什麼危險。」賴孟傑與劇組在《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磨了5年,劇本寫好幾版,開發劇本時請教醫療顧問、專業醫師,這段時間就花了3年,剪接也重新剪了好幾個版本,磨了2年才滿意,「劇本很難,因為醫療的部分真的完全不懂,即便有醫生幫忙也完全不懂,只能慢慢學、慢慢做。」
但真的需要這麼用力?賴孟傑笑容很內斂,不是忘我、外放的那種,「我們是一個很年輕的團隊,這樣一路走過來的,這部戲拍起來這麼不容易,不應該就這樣放過任何細節,磨到沒得磨了,大家都已經覺得是最好了,再出去。」
蔡淑臻在劇中是女主角,但也是半個製作人,跟著賴孟傑從開發階段到後製,完整地走了5年,其中的甘苦,賴孟傑說她可能也很清楚,「我記得她看完原著小說,跟我說她很想幫醫護人員做點事,我也是。」賴孟傑說,跟醫療勞動者上街頭抗議、表達支持,他找不到著力點,「我想,我們若要讓什麼發生,應該用我們會的事情來做。」
職人劇的預算高,但是賴孟傑認為,這是很適合說故事的類型,「人們會好奇,每一種職業等於一片不同的世界,人們會因為好奇,被吸引。」這次《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對賴孟傑而言,應該是個很好的練習,他想繼續做下去,「而且喜劇真的很難,但未來還是會做吧,做過就有一些心得,就繼續耕耘。」
如《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劇中的主角,賴孟傑為了作品,滿身灰土,匍匐的身影可能荒唐、笨拙,但人們看著創作,有人感到動容,有人笑顏開展,那是他衷心地盼望。
文/陳宣任
責任編輯/朱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