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也有學生說看完我的書很感動，問説能不能以這個題材拍短片，我很開心一口答應，但後來對方一段時間都沒回應，我還打電話去學校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結果系辦說這些學生已經畢業了……。」這是人稱「小劉醫師」的劉宗瑀在2019年接到出版社通知，有劇組要以她的創作《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偏鄉小醫院的血與骨、笑和淚》翻拍成電視劇時，腦袋先閃過的念頭。
小劉醫師還是親自與他們聯絡了，接下來過了一年多，都沒接到後續消息。正當以為又是一場空，才知道原來劇組在這段期間正努力籌備資金、找尋贊助。等到確認「玩真的」，作品真的要被改拍成電視劇《村裡來了個暴走女外科》，甚至連蔡淑臻主演的主角也會取名「小劉醫師」，本尊回憶起來笑說，她抓著丈夫的肩膀一直尖叫，「雖然我在網路上有經營文章，但突然進入到另一個領域，我覺得受寵若驚，像天降禮物，然後就無法思考，而且第一次見到蔡淑臻本人，還對著她說『你好美，長得好像蔡淑臻喔！』，超糗的……再想到以後別人google小劉醫師的時候，會出現蔡淑臻的臉，就覺得樂開懷！」
這個時候的小劉醫師，還以為一切就停留在授權著作，殊不知等著她的，是醫療顧問一段又一段的挑戰。
路邊開顱會讓醫生被告？顧問建議這樣做！
事情當然不只授權這麼簡單。不久後團隊便拜託小劉醫師擔任本戲的醫療顧問，「劇組說他們希望拍出真實醫療戲，我覺得這很感動，因為台灣有些涉及醫療的戲劇畫面會出現很誇張的錯誤。既然這是我的原著，拜託我當醫療顧問，我也覺得舍我其誰。」不過從未接觸過戲劇產業的小劉醫師，並不曉得劇組口中的醫療顧問要面對這麼多考驗，「我好像重新考了一次外科醫師，因為他們問好細，然後我還要解釋到他們聽得懂。而且他們提出的問題不是只有我的領域，我還得拜託好多外科同事幫忙。」
接下來好長時間的小劉醫師，就在高雄診間與台北劇組會議室來回，她表示，從討論劇本開始，就能感受到劇組對醫療顧問的看重，「可能同時又是原著作者吧，我有種被當媽祖供著的感覺，然後醫療環節我通常是拍板定案的那一位。」雖然劇中部分劇情會跟著原著走，不過為了配合電視劇本的需求，也有許多劇組希望可以改編的戲，此時要小劉醫師點頭的標準，便是絕對不能出現錯誤的資訊，「至少要在真實醫療環境下發生過。」
以女主角蔡淑臻剛登場的橋段為例，為了做足氣勢，劇組本來安排她一人在戶外車禍現場輕鬆拯救多人，但由於太誇張，後來劇組改成在路邊做緊急開顱手術，還是被小劉醫師斷然拒絕，「我說不行，在臺灣這樣做醫師會被告死，真的要做路邊開顱，除非通訊不良無法聯絡急救人員，再來需要2到4個小時的移動車程，台灣根本沒有這樣的地方啊！」後來劇組念頭一轉，直接將劇本場景架空，模擬出符合條件的虛擬偏鄉「南南灣村」，但仍無法讓小劉醫師完全點頭，「直到他們找來好幾位神經科醫師掛保證，並列舉真實案例與文獻，我也都確認過沒有錯誤，才同意這樣拍。」
困難縫合場景直接充當手部替身
謹慎面對每一個環節，除了找到權威確認、翻查資料與論文，劇組同時也希望在集中拍攝醫療戲的十天左右，能夠有「醫療顧問團」跟戲，而小劉醫師除了大方分享人脈外，也當起了劇組人事，協助挑選顧問，「來跟劇組接洽的有些人根本不是一線從業，或是早跟業界習慣脫節，有些則是學習的派系不同，為了避免錯亂，我就跟劇組說那我自己找。」
不過同一間醫院的醫師，當然不可能一起請十天假。即便找到熱血醫師願意掛名顧問並出現在拍片現場，但如何調度這些人的診間工作與進劇組時間，又成為另一個大挑戰，「最後我拉了兩個醫院的人去，因為不是每個醫院都會同意醫師做這些事，加上醫院輪班時間很緊，只能夠輪流排班。」但排班的挑戰並非只有時間，還得符合醫療場景的拍攝需求，例如開刀場景如果是比較困難的縫合，需要醫療顧問擔任手部替身，此時醫生的身高、手的尺碼種種條件，也須通盤考量。
除了擔任人事挑顧問與排班、充當替身演戲，小劉醫師回憶，醫療顧問在片場什麼忙都幫，從幫製片組跟醫院清潔人員掙來醫療用器材的空盒、打上百通電話聯絡同業租借與調度器材，到替美術組把豬的器官弄得像人體器官，還有共同研究嬰兒臍帶怎樣做才像，甚至還擔任過「動作指導」，「有一場醫院內來了非常多人需要治療、家屬旁邊叫囂的混亂場景，那是真的在醫院會上演的畫面。而演員畢竟不是真的醫療人員，所以他們會背好臺詞，非常流暢的把畫面演完，可是那不是真實樣子，大家吵架就是會摔東西、會互罵、會撞到器材、會推床，所以要夠亂，不可能很順暢走位，好險有這麼多醫療顧問在，我們就直接演給他們看。」到了後製期，小劉醫師則會協助劇組校對畫面，確認心電圖這類的後製畫面是否正確，「後製就比較輕鬆，只是坐在那邊久了屁股會有點痛。」
劇組總有年輕的肝和好多的愛
在醫師的忙碌生活後仍願意如此義氣相挺，小劉醫師表示，主要是覺得劇組真的很辛苦，「我們的工作是執業後會有幾個小時休息，但劇組不一樣，真的就是等、拍、延誤、等、拍，這要年輕的肝與好多的愛才有辦法撐得住。」而此番熱血也讓小劉醫師聯想到當外科的初衷，「那時候導演就問我說，你書上寫外科這麼辛苦，那為什麼還要繼續當外科？我說我也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因為我經過這麼辛苦的受訓才到這個位置。外科是徹底改變病人的生命，不是可有可無，那種感覺讓我很感動，所以我不想這麼早說放棄。」
其實會從醫師走進文字創作，小劉醫師也是帶著這樣的動機，「我覺得我有一個東西必須要講出來，但是用哭喊是不會有人要聽的，因為大家都很苦，所以我希望在歡樂的文字下，讓民眾能理解醫療體系到底在辛苦什麼。」這點與劇組不謀而合，因此彼此早早建立起十足默契，小劉醫師甚至笑說導演賴孟傑會通靈，知道很多她寫作背後想說的，「他們說他們知道這本書其實是用很多的搞笑跟歡樂來隱藏痛苦的經驗，這讓我當場淚如雨下。」而劇組添加的許多感情戲，或是串聯每個場景與劇情的功力，與面對各種事件不下絕對的善惡定論種種理念，更是讓小劉醫師佩服，「我之所以喜歡醫療，因為它包含的就是一個人周圍的一切，他的生活與命運。我覺得戲劇有把那種感覺拍出來，效果遠超出我一個人在寫書寫時候的單人想像。」
既然在如此合拍的情況下完成挑戰，萬一劇組準備開拍第二季，是否願意再當一次醫療顧問？小劉醫師想了一下笑說，「我願意啊，但那些我找來的醫療顧問夥伴應該會先瞪我，然後裝作沒聽到，直到他們看完這一季，應該就會同意了！」
文／吳宇軒
責任編輯／朱予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