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喪禮,讓全家族的人從各地返鄉匯聚在阿媽的靈堂前,許多塵封往事,糾結的、揪心的、逃避的情感,也一一浮上檯面,《阿媽》講述的正是一個這樣的故事。導演兼編劇吳旻炫說:「家人是從落地那一刻就註定的關係,每個家都有不同的課題要面對,但是家人,永遠是家人。」

《阿媽》的故事從一個跨性別的兒子國倫開始說起,住在鄉下的阿媽過世了,由家族中的長子出面打理後事,第三代孫子輩收到消息,也連忙返鄉送阿媽最後一程。

而當老父親看到兒子帶著長假髮、穿女裝回來,父親心理的衝擊絕對大過於這個畫面帶給觀眾的衝突感。一個鄉下傳統父親如何去接納這個突破框架、讓他在親友面前抬不起頭的孩子?親子疏離的關係又該如何修補?《阿媽》從第一幕就十分吸引眼球,一縷縷情節轉折引人入勝,直戳進觀眾的心坎。

「她」就是「她」,無須貼上任何性別標籤

「原本我設定國倫的角色是同志,後來改成跨性別,因為這樣視覺衝突性會更大。」吳旻炫表示,「但我整部片不是要討論跨性別、同性戀議題,因為國倫就是一個女生,她就是她,為什麼要把『跨性別』等標籤貼在她身上?」

《阿媽》的劇情取材自導演的真實經歷:在上班時接到電話傳來阿媽過世的噩耗,家族人多,守靈時沒事做,很多芝麻小事都會被放大,陳年舊帳也會被翻出來,導致批評、抱怨聲四起……。而國倫的爸爸,更是導演父親的翻版,從小吃苦長大,不會把愛掛在嘴上,卻借錢也要把孩子養大,即使被誤會也不辯解,只會一個人躲起來,鬱悶地抽菸喝酒……。

「我的爸爸是個傳統的父親,他認為我應該要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即使我已經拍片十幾年,當上導演,他還是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吳旻炫把親子間的鴻溝、不被理解的無奈,套用在劇中主角身上,希望可以用輕鬆的方式表達沉重的親情關係,不用過多運鏡,色彩不要太重,清清淡淡的,說出一個情感濃烈的故事。

和主流價值妥協,也可能是另一種選擇

「我希望觀眾看到某個片段,會想起自己。」儘管阿媽的過世,掀起家人關係間的瘡疤,但人最終要面對的還是自己。父親必須去面對,「我的兒子是女生,我如何和她相處?」國倫也要面對「當惡霸來挑釁,我要像個男生那樣站出去,還是讓老爸爸一個人去面對?」

除了張力十足的親子關係,吳旻炫也設計三個性格不同的姑姑、國倫離婚的大姐作為支線,將家人間牽絆共生、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刻畫得更飽滿。劇中開車撞死阿媽的,正是國倫高中時的舊情人家明,現在的他已經娶妻生子,當國倫穿著女裝來找他,家明竟脫口說出,「妳穿這樣,別人會誤會我」,讓國倫不勝唏噓。導演希望透過家明的角色呈現「與社會主流價值妥協,活在別人眼光下」的另一種選擇,「每個人都要面對『家』的課題,你是什麼樣的人,只能由你自己來認定。」

家人在哪裡,哪裡就是你最終會去的地方

劇中最高潮的一場戲,是國倫和爸爸爆發衝突後,在阿媽的靈堂前扯下假髮、扯下偽裝的自己,表達他不再希冀被家人認同,他只想真實地做自己。「一開始的劇本設定是國倫走出去,就不回來了,但劇本寫完後,我的二伯過世,親友因此聚集,讓我發現無論多大的事,最終走到離別那刻,都無所謂了,家人再怎麼吵,終究是一家人。」

因此,吳旻炫修改劇本,讓阿媽的角色貫穿頭尾,透過阿媽說出國倫爸爸說不出口的「心內話」,把國倫帶回家;也讓姑姑向爸爸表達:「這個孩子沒做錯什麼,她只是性別不一樣,你為什麼不接受?」藉由包容、認同,創造出動人的和解。最後一幕,全家族坐在榕樹下一起吃圓仔湯,國倫坐在中間,象徵爸爸把家裡的主導權交給國倫,不管她是男生或女生,她都是家族重要的一份子。

吳旻炫認為,年輕人要改變長輩很難,改變自己比較快,希望透過自身經歷,鼓勵做兒女的放下脾氣、有耐心地去和父母溝通,「不要執著於他們為什麼就是不懂,試著轉念去想:要怎麼表達,才能讓父母不再擔心?」《阿媽》呈現的圓滿結局並不是烏托邦,而是發自家人之間的溫暖和羈絆,反思此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讓每個家庭都有機會重寫的劇本,「家人在哪裡,哪裡可能就是你最終會去的地方。」

採訪撰文/黎詩彥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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