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電影節的首映之夜,初孟軒第一次看到自己在《八尺門的辯護人》中詮釋熱血替代役「連晉平」的模樣,他緊張到身子不自覺從椅子上往下滑,越坐越低,李銘順坐在他旁邊見狀問:你是在看恐怖片嗎?「對啊,很驚恐。」對初孟軒來說,透過大螢幕凝視自己表演的模樣,確實是很緊張的體驗,他坦言拍攝時很難想像剪接後的影像節奏,也曾經歷自我質疑的低潮,還好看完首映後反響很好,但他也暗自惋惜,如果讓現在的自己再演一次,應該可以更駕輕就熟。
曾像機器人一樣念台詞,學習找到表演的動機
談起這次在《八尺門的辯護人》中的角色,初孟軒飾演富有社會改革情懷、經歷現實打磨而逐漸成熟的熱血男孩,他和飾演公設辯護律師的李銘順,有許多值得觀眾思辨的對手戲。
試鏡時他向導演分享,自己過去在大學曾立志成為一個專業的救護人員、防護員,因為這可以讓他幫助到身邊的人,他認為這是做善良的事。為此他很早就積極跟著學長姐做跨級的訓練,希望自己能離這個專業更近。這和連晉平這個角色的狀態非常相似,從小抱持一個正義的夢想長大,因此他就把彼時自己積極進行防護員訓練的心態,放大帶進角色的表演。
除了熱血的內心狀態,拍攝過程中最大的挑戰,莫過於大量的專業法律台詞,初孟軒坦言:「我記憶力真的不太好,但我自己有處理的方式,我會先搞清楚這一場戲的邏輯跟動機是什麼,超過三句以上的台詞,我會像機器人一樣,一直唸一直唸。」
這樣的準備方式,讓他在拍攝時面臨看起來很像機器人的自我質疑,剛好那時在拍情緒比較低落的戲,他甚至連下戲回家都不想走進家門,「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像機器人,有兩三次我睡在我家附近公園的椅子上,後來錢包還掉了被鄰居撿到。」面對這些情緒,李銘順常常提醒他刪掉這些總想掌握住的細節,好好地去感覺,有沒有記下來真的一點都不重要。這讓他開始反省以前上課總是經常忙著抄筆記,卻也記不住,似乎就是因為忘了要真正動腦思考。
「拍到後面慢慢覺得連晉平這個角色在我當時的狀態裡,也有另外一種獨特的樣子。」直到初次進看守所探監那場戲,他和李銘順以及飾演印尼看護的雷嘉汭,三人默契十足,頻率一對上,一顆鏡頭就過了。這讓他茅塞頓開,試著感受表演的動機後,即便有大量的台詞,也可以很順地滑過,李銘順也開玩笑和他說,今天終於不再是機器人了。
成為演員之前從未真正大哭,太有效率反而記不起事情發生過程
「我很感謝自己有機會成為演員。我跟原本還沒有進到演藝圈時候的個性差很多,我以前就是認真魔人。大家在開玩笑的時候我會跟他們認真,開始分析我的想法,他們解釋後我也會說不懂、就是聽不懂。」這有點固執的個性,就像是《八尺門的辯護人》裡傻傻的「蓮霧」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過去初孟軒從拍攝廣告和音樂錄影帶的經驗學習熟悉鏡頭和拍攝現場的術語,但對於表演,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少了一點感知,後來他發現:「我比其他演員落後很多的點在於,我以前沒有認真的感受這個世界,因為我是一個很有效率的人,我覺得做任何事情就是要馬上結束。」
他進一步解釋,從日常的細節就能發現他怕麻煩又不想拖時間的個性,「我是連吃飯都會把飯刮到盒子一邊的人,因為這樣可以很快收好。」初孟軒邊說邊下意識地把手裡的紙巾摺成極小的方形,他說,這或許也是因為他的效率與整齊。
對於這樣追求效率的個性,他其實也曾經感到有點沮喪:「我覺得我前面的二十年白活了,在從事演員這個行業之後,我發現前面的二十年能給我提取的經驗、讓我帶入的事情真的不多,我幾乎沒有真正大哭的時候,然後我甚至就是有效率到我想不起來某些很重要事情的過程。我知道結果,可是我沒有畫面,我想像不出來。」
「但我現在活得很好,因為上了表演課,我覺得我已經開始感受這個世界。」說到這裡,初孟軒有些哽咽。
熬過自我質疑的低潮,終於敢看著別人眼睛說話
講這些話的同時,初孟軒用直勾勾地眼神說:「你知道嗎?我以前沒辦法看著別人的眼睛講話,我覺得很沒禮貌。後來在公司上聲音訓練課的時候,老師發現我沒辦法看著人說話,所以我就一直練習,直到現在敢看著人的眼睛說話。」
這些自我克服的心魔,只有自己才知道,「對我來說,那個壓力旁人無法理解,但本來就不必要對別人解釋,每個人都有很辛苦的地方。」
初孟軒坦言,拍完《八尺門的辯護人》之後,有一陣子很低潮也很憂鬱,「因為我覺得機會太好了,但我沒有把握住。但看完首映覺得沒有想像中這麼糟,是我沒有看見,原來有些東西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才是完美的。」 說著說著,他鬆開手裡已經被折爛的紙巾,繼續描述對演員這個工作的喜歡,「至少我熬過了對我來說很痛苦的時期,我能做到多少努力、超出能力所及的,我會誠實地說出來。」
走過低潮,現在的他已經能夠放大感官去感受,也接受未來無論結果如何,日常的吉光片羽都能沈澱為日後的養分,「我已經接受了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就是長這樣子,可是我還是一樣會往前進步。」語畢,初孟軒好像獲得了某種勇氣,抬頭眼神直視,閃爍著無比的光芒。
採訪撰文/宋家瑜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提供/鏡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