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識讓跑道上專注看著前方的我,忍不住望向了彼岸的敵人。於是,我絆倒了我自己。」林依晨在《不夠善良的我們》裡的獨白,正是導演徐譽庭撰寫這個故事的初衷,因此原本的片名為《彼岸有花》。後來重新用徐譽庭的心境審視故事,似乎「不夠善良」能更宏觀、客觀。「劇中每一個人都不是不善良的人,但為什麼會不夠善良?因為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因善而不善,徐譽庭認為身為人,我們常常會先想到自己,也可以說是我們刻意先想到自己,而那一霎那,或許就是所謂的「不夠善良」。

「不要那麼嚴格對自己,因為全然的善良到最後會像是種偽善,沒有那麼人性。」徐譽庭說就像餐桌上的轉盤,轉到自己面前就先拿,這是本能,是人性裡最直覺的反應,若是全部都修飾掉,那就太不人性了,好像也沒那麼可愛了。我們需要允許自己有不完美的一面。

靈感源於通勤路上的某個身影,「簡慶芬」即是整個故事發想核心

回想《不夠善良的我們》故事靈感來源,源於徐譽庭多年前的某天通勤路上。當時她正在做影集《妹妹》的後期工作,每天的上班時間是一般上班族的下班時間,看著大家下班回家和家人團聚,自己卻要關在剪接室裡熬夜打拼,日夜顛倒的作息似乎助長了憂鬱的情緒,而觀察熙來攘往的行人,就成了徐譽庭排解思緒的方式。其中,有個背影觸動了她的創作神經。一個穿著襯衫和窄裙的上班族,其細微處透露出穿搭品味,是個會精心妝扮自己的女生,卻有點不和諧地提著裝了三個便當的塑膠袋,蹬著小高跟鞋,姿態匆忙地飛奔過馬路。

《不夠善良的我們》導演徐譽庭

我們或許都曾在路上和這樣一個女生擦身而過,她就是林依晨在《不夠善良的我們》扮演的簡慶芬的原型,一個大眾視角裡再平凡不過的人,卻過著讓徐譽庭羨慕不已的生活。有份不用太努力的工作,有個讓人心煩但還算體貼的老公,還有個讓人捉狂卻又可愛的小孩,「我羨慕著她,一路替她編了一個家庭背景,又猛然想到,或許她在看《我可能不會愛你》的時候,一度也在羨慕我這個編劇。」

情感故事結合「量子力學」物理理論,與佛教「一念」巧妙融合

「巧合,是上帝保持匿名的方式。」《不夠善良的我們》透過簡慶芬和Rebecca兩個過著截然不同人生的女人,帶出生命中的種種「一念」。同一天生日、穿同樣的衣服、喜歡同一個男人,你可以說這些「巧合」是上天和你開的玩笑,你也可以想成只是倒楣罷了。不同的觀點會帶你走向不同的方向,性格造就命運,就是徐譽庭想表達的。「我覺得當你換一個角度去看事情就改變結果了。有時候是命運和意識都把你帶往那個地方,就是佛教裡說的『一念』,帶我們到不同的答案去了。」

徐譽庭在《不夠善良的我們》這樣的情感故事裡,還巧妙地結合了「薛丁格的貓」、「量子力學」等物理理論。她給觀眾拋出了一個疑問,「是答案在前方等待著我們?還是我們的意識,選擇了我們存在的宇宙?」也就是說,貓在另外一個宇宙裡是活的,那決定我們所存在的宇宙的,或許就是「意識」,而這又回到前面所說的「一念」。徐譽庭談到,在研究量子力學時,發現其中有許多觀點和佛教哲學思想有異曲同工之處。一個科學理論竟不可思議地這麼不科學,還有點浪漫。

「當我碰到一個事情,我覺得它很糟糕的時候我就到了那個宇宙,念頭帶我們到不同的宇宙、結果。我認為在此時此刻我能創造平行宇宙,也就是念頭一改,就到了另外一個比較快樂的境界去。」徐譽庭分享,其實《不夠善良的我們》想要傳遞的核心很簡單,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鬼,有些人甚至不只一個,抑或稱為一種罩門,而劇裡將Rebecca具象化成情敵式的魔鬼,實際上只是簡慶芬自己的罩門,「我們終其一生都在跟另一個我打架,這次我想講的就是和自己和解。」

林依晨是「簡慶芬」首選,藉由角色讓演員有「僥倖」的空間

看似是兩個女人長達12年的糾葛,原來不過是簡慶芬自己的獨角戲罷了。這是林依晨第二次詮釋徐譽庭筆下的女主角,從《我可能不會愛你》三十代的程又青,到《不夠善良的我們》四十代的簡慶芬,徐譽庭表示,從一開始她就是刻意要找林依晨來飾演這個角色,「《我可能不會愛你》爆紅之後,好像林依晨就等於程又青,這個意象太深刻了。我覺得我和依晨都該是時候走出《我可能不會愛你》的光環,應該去創造下一個階段的我們。」30歲的程又青事業有成,卻在愛情路上跌跌撞撞;40歲的簡慶芬工作得過且過,可擁有幸福圓滿的家庭。兩個恰恰相反的女性角色,就是徐譽庭刻意要打破「程又青」這個綁在林依晨身上多年的形象。

「她真的就是零負評,用功、有禮、不遲到、不早退,對工作人員都非常有禮貌,我就很想跟她說:『依晨放鬆一點,偶爾可以犯錯。』」所以,簡慶芬老是犯錯,就像被上天特別眷顧一樣,總能逃過一劫僥倖過關。那一份「僥倖」,其實就是作為上帝視角的編劇徐譽庭,希望讓林依晨藉由這個角色獲得釋放。

力排眾議選擇賀軍翔扮演「何瑞之」,創造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正式開拍之前,徐譽庭和劇中每一位主要演員都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相處。除了讀本聊角色之外,更多是在談心、談自己,過程中發現了演員身上的某些特質,進而修改劇本將它們融進角色裡。徐譽庭分享,當時想找賀軍翔來扮演何瑞之時引起非常大的反彈聲浪,因為他以往的偶像劇男神形象,和沉穩內斂的何瑞之有著天壤之別,基本上沒有人會想到「賀軍翔」這個選項。不過就像要替林依晨打破過往印象一樣,徐譽庭的叛逆因子再次爆發,「作為編劇,我應該要突破的是,能講到讓觀者更有觸動,越觸動就是我越成功的地方;作為導演,我覺得最讓我開心的是,我和演員一起創造了你們想像不到的可能性。所以我一直希望我用的演員,都是大家不會想這麼用他的。」

例如像《不夠善良的我們》預告片一出來,大家最驚豔的就是何瑞之這個角色。在徐譽庭和賀軍翔相處的那一個禮拜裡,她看見了賀軍翔身為人父之後,從未在螢光幕前展露出的責任心與使命感:「他完全就是何瑞之啊!」這是徐譽庭深入了解賀軍翔後所發現的驚喜。這一面的賀軍翔,就像從他過往的畫面片段裡被抽走一樣,一幀幀有顆粒質感,有點粗糙卻真實存在。

一閃而過的傷疤是視覺細節,觀眾未必察覺但演員會痛

許多人都說徐譽庭的劇本特別細膩,這次作為編劇兼導演,她在做文字影像化時,也將那份細膩放進了畫框裡。比如12年後的何瑞之手上帶有傷疤,來自12年前和Rebecca分手後的崩潰搥牆。傷疤僅在畫面中一閃而過,觀眾未必會察覺,但就是這樣的小細節,幫助演員知道這個東西的痛。

從年輕時面對愛情的炙熱,到中年後對待婚姻的赤誠,賀軍翔詮釋出了徐譽庭劇本裡那樣微妙的心境轉變。而婚姻到底該選擇合適的人還是所愛的人,或許是許多人看完《不夠善良的我們》會出現的疑問,然而徐譽庭沒有要給大家答案,只要問自己一個問題即可,「為什麼要去?」他心裡有一塊地方妳永遠到不了,但誰的心裡沒有一處?每個人的內心都會有一些角落是留給自己的,到不了又何必糾結,更重要的應該是這個「當下」到底快不快樂,或是現在的生活怎樣才會更快樂,「我的戲只是和大家分享一段我生活中的感觸,不是給大家一個答案,我們都在路上。」徐譽庭說道。

採訪撰文/蔡若君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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