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花》的開場,是身綁炸彈搶銀行嚎啕大叫「我不想死」的娜娜,下個鏡頭切換到躺在學校樓梯間悠悠曬太陽,行為對比充滿違和感,也凸顯了女主角雙重性格。飾演娜娜的李沐說:「娜娜穿著鮮明的綠色高中制服,既聰明又任性,與我學生時期的同溫層諸多相似,也許大家畢業出社會後,多少會收斂點,但帶有些許優越感且自信,對某些事物不經意流露出的輕蔑態度,這些特質我以往觀察到很多。」
她認為自己與娜娜有相似之處,很快就貼近角色的心,「國中我成績還不錯,但從高中起,就完全沒在念書了。書讀得好不好是最簡單評斷一個人的標準,然而我這部分與娜娜相似,成績好並不會有滿足的感覺,因為當下根本不清楚目的是什麼。」
讀書,對於李沐而言類似一種工具。她在念中山女高時,盼望成為一名服裝設計師,當時她很心急,不曉得教科書有何幫助,只覺得應該多畫畫、多看些藝術相關書籍,可是整日面對物理化學,真的無法想像能與未來產生任何連結。她坦承自己其實很少去學校,寧願待在家躺床上休息耍廢,同學們難得見到她還會虧說:「妳來啦?」
在遭受多重挫折下,「很想放棄卻又不知可以放棄什麼」的念頭油然而生,也讓她很排斥上學,「我甚至問媽媽,能否不去考學測?」果不其然被媽媽「打槍」後,李沐就在完全沒準備的狀態,硬著頭皮上了考場,「當父母知道我還有一間大學可讀時,心裡應該多少有點安慰吧。」
後來的李沐沒有當服裝設計師,而是走上了演員之路,「拍《誰是被害者》第一季時,我覺得曉孟跟我好像喔,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我也在成長。」到了第二季,李沐明顯感覺兩人都「往同一個方向」改變了,「曉孟與家人溝通與工作遇到的困難,我完全可以理解,在入行這4年中,我也反覆遇到。」
不論是親情或愛情,李沐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傾聽」,走過青少年時期的怨懟,如今李沐與家人相處關係良好,「以前我是個會把事情講清楚的小孩,一直說個不停,卻忘了要多聽對方想法,媽媽也會因我態度欠佳而生氣,現在她更懂得體諒,還會開我玩笑,多年下來各退一步,終於找到最佳互動模式。」
當ASMR直播主不能遲疑,練習耍槍噩夢一場
劇中「逃亡五人組」在空間狹窄的改裝電子花車上,進行了一場「當全世界都不愛我,只有我們相互依靠」的亡命叛逃。最讓李沐印象深刻的就是電子花車裡的戲,因為車體巨大、劇組定點拍攝,工作人員在車外辛苦搖車身,演員們在車裡忍受悶熱,沒想到突然一下真的很晃,讓她差點站不穩!再加上本身有懼高症,偏偏又有許多迅速跳下車的畫面,「演娜娜應該是我數一數二勇敢的時刻吧,現實中的我很膽小,既怕高又怕水更怕受傷,還有一場戲是站在半開的橋邊,更是嚇到腿軟。」
相較於情慾戲,李沐認為另一場擔任儀隊練習甩槍更是噩夢,「槍很重,才剛記好動作又要改,那時適逢過年,所幸借到一把槍回家,照示範影片拚命練,但第一天拍,左手舊傷就復發了。」
運動讓身體正位,練芭蕾意外矯正駝背
身體的苦,不止於此。由於《塑膠花》裡有不少奔跑與打鬥場面,戲份吃重的李沐拍到一半,首次心生吃不消的感覺,才恍然大悟,「原來我與身體很不熟悉,怪不得其他演員都瘋狂在運動,真的需要好好鍛鍊一下自己。」原本以前只有練瑜伽,拍完《塑膠花》後她開始接觸重訓與皮拉提斯。
她最近還挑戰芭蕾。她透露在另一部作品裡飾演舞蹈生,享受到跳芭蕾的樂趣,舞蹈帶來極大啟發,無形中更矯正了體態,「我以前很會駝背,身體骨盆也是歪的,在鏡頭底下無所遁形,現在我懂得觀察自己去改善,也進而發現臂力不足的缺點,這些都是演戲的實質好處。」
儘管曾收穫「怪物新人」封號,更以《誰是被害者》獲得金鐘新人獎,但以往當戲剛播出時,李沐很習慣去否定自己的表現,「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自己更嚴苛,其實我應該更精準地去看到缺點與優點,否則會很痛苦。」這一整年來,27歲的李沐心態更加成熟,學到最多的是「不要否定自己」,坦然接受別人眼中的樣貌,「但面對天真可愛或年齡小很多的角色,還是會有點害怕做不到,因為隨著工作經驗累積,有時反成了阻力。」她也慶幸若是現在才演娜娜,恐怕會更難進入狀態。
不過,李沐飾演娜娜時,有件事特別痛快,「由於娜娜這人一點也不討喜,讓我演起來很開心,導演也沒要求討好觀眾,等於只需專心服務娜娜這角色就好,相當享受那種『很討人厭怎麼樣』的自由感。」尤其,當聽到有人看了前幾集,給了「很討厭娜娜」的回饋時,李沐心裡更是叫好,這代表演出被肯定了,「矛盾和衝突並陳,我想大家看了都會有共感。」
即使只有一位觀眾,把他服務好就夠了
2024年初,李沐許下心願,希望能多寫日記,用文字把心情感受整理好,而不是在社群發文,「在網路上與大家分享想法,對我有點太赤裸裸。」身處電子3C世代,她還是覺得閱讀最快樂,她分享最近在看村上春樹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有天剛殺青,我感受到要離開角色,存在受到了挑戰,所以想到了這本書,買回家才看了30幾頁,內容太多新奇的概念,就覺得這會是我數一數二喜愛的書。」
在演戲、文字和閱讀之間,李沐不斷尋覓:「作為一個人,我的觀點是什麼?」現代的世界各方爭鳴略嫌聒噪,很多時刻她覺得只要自己滿足就好,「但演戲給我動力,即便未來只有一位觀眾看到我,但能把一個人服務好就很棒了。」
採訪撰文/譚兆青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提供/抓馬文化、李沐IG、台北電影節非常演員 Top Tal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