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想過要「詛咒」某個人嗎?不是真的讓對方從世界上消失,而是從你心裡抹除,連那些難以釐清的嫉妒、羨慕、誤會與自卑,一併丟掉。公視學生劇展《青春的回擊殺球》是一部關於詛咒的青春短片,但它不是恐怖電影,而是一場青春與自我和解的對決。故事講述高二桌球隊的阿山(陳泰河飾)找上靈媒馬老師(黃迪揚飾),他想詛咒搶走心儀女生的大野(鄭亦慎飾),馬老師用阿山的乒乓球進行催眠,讓他回憶與大野的往事來詛咒。於是,乒乓球的節奏聲成了進入潛意識的入口,也開啟了阿山面對內心真我的旅程。


反芻青春歲月之後,聚焦「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
故事中,阿山的衝動與疏離、誤解與想念,多少帶著王浩泰對青春歲月的反芻。《青春的回擊殺球》故事靈感來自自己的兩個人生階段:年少面對失落與競爭,長大則面對失敗與懊悔。然而隨著劇本修整,他逐漸意識到,這部作品應該專注在阿山「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他提及一段往事,國中時與朋友因小事爭執後絕交,畢業也未和好,這成了他心底的遺憾。
動畫《乒乓》則給了他另一層情感上的共鳴,王浩泰被片中一位配角深深觸動,少年在比賽中潰敗,遠離桌球多年,卻在重返觀眾席那一刻崩潰痛哭,只因重新意識到「自己還是喜歡桌球」。王浩泰想起自己:「我大學畢業後沒有馬上讀研究所,跑去廣告公司工作。其實那時候蠻迷惘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做影像創作。」他坦言,當時給自己底線,再讀一次書,如果依然熱愛,就繼續走下去,也才有機會拍這部作品。


因此,在《青春的回擊殺球》中,詛咒只是表象,核心是主角阿山的自我覺察與成長轉變,他說:「我希望他的收手來自自省,而不是別人給他的答案。」因此阿山在潛意識的廁所中,看見鏡中的自己,開始懷疑詛咒的初衷,那才是角色真正的轉捩點。
片中,王浩泰安排三次詛咒場景,分別對應阿山心境的崩解與重建。最後一場,他對決的不再是競爭對手,而是潛意識中的自己,這成為整部片情感的最高點。這樣的設計,讓整個故事轉為一場內在的英雄旅程。主角從投射與逃避,走向面對與理解。表面上,他想詛咒大野;實際上,他想抹去的是自己的羞辱與無力。


詛咒與催眠靈感來自《王牌冤家》,主角從零開始學桌球
《青春的回擊殺球》雖以青春為題,卻帶著心理驚悚的質地。這份氛圍,來自導演對記憶、聲音與視覺節奏的掌握。他坦言,自己受到美劇《萬惡高譚市》啟發,劇中局長角色中毒後陷入幻覺,搭乘電梯逐層開門、面對記憶片段。王浩泰將這種「具象場景與潛意識結合」的手法,視為敘事切入的起點。
詛咒與催眠的設定,來自導演對電影《王牌冤家》的借鑑。若記憶能選擇遺忘,若情感能重啟,那會是解脫,還是自我對質的開始?他決定用催眠作為通往潛意識的途徑,讓角色面對青春的迷惘與對抗。《王牌冤家》書局崩解場景,則是催眠戲的靈感來源。視覺之外,聲音也是本片的重要媒介,乒乓球撞擊的節奏感,串起場景與記憶,在剪接與音效設計中,建立角色潛意識的節拍。導演坦言,原本預期片子會更有趣味與節奏感,沒想到拍完後,整體比較像是心靈驚悚片,但也因為如此,這部作品得以長出自己的樣子。


演員的選擇,來自導演的直覺判斷。靈媒馬老師一角,由黃迪揚飾演。王浩泰曾看過他在《江湖無難事》的表現,完全符合心中馬老師「正經中帶點ㄎㄧㄤ」的形象。他回憶:「我有刻意給阿迪一個比較不同的表演方式,比較偏喜劇,誇張一點的調性。」為了幫助黃迪揚建立角色世界觀,導演還安排他實地拜訪命理老師,觀察問事的口條與流程。
首次擔綱主角的陳泰河,則是從零開始學桌球,進行了一個半月的訓練。許多球賽鏡頭仍需教練餵球完成,但導演堅持「畫面裡演員必須真的去打」,讓動作與情緒更有說服力。另一位關鍵角色大野,由具有桌球實力的素人鄭亦慎出演。這是導演從一開始就設定的條件:「他不只是演員,更要真的會打。」這才能看出阿山的落差與焦慮。片中重要場景桌球室,來自與海山高中桌球社合作拍攝。「他們真的很幫忙,還特地安排學生配合演員訓練。」導演語氣充滿感激。


從掌控到放手,重拾創作的初心
對導演王浩泰而言,《青春的回擊殺球》不只是一部關於夢想與對抗的作品,更是一場自我確認的過程。他從廣告公司回到影像創作,試圖尋找那個「仍然想繼續拍下去」的自己。「我原本是掌控慾很強的導演,對美術、攝影、剪接都有明確想像,」他坦白道:「但我不可能一個人想到所有完美的東西,所以當別人提出好點子,我一定盡量容納。這部片,是我目前為止,做起來最有自信的一次。」
誠如主角阿山從混亂中找回熱愛,導演在創作中回望了初心。現實雖無催眠可逃,但當燈光重新亮起,他早已準備好,迎接下一場比賽。
採訪撰文/陳宏瑋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