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2019年的台劇《想見你》是一場愛與穿越的溫柔救贖,那麼,2025年的《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便是在無光的廢墟裡,開出一朵帶刺的花。當觀眾記憶仍停留在「鳳南小隊」的陽光燦爛中,《想見你》製作人麻怡婷與編劇林欣慧、簡奇峯卻轉身走進一條幽暗小徑。這次,他們不給愛情糖衣,不談輕易的原諒,而是想講一個關於「守護」的故事。

守護悲劇裡的男主角,迷惘中找到努力的目標

回憶起這部戲的緣起,《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製作人麻怡婷坦言,2019年在《想見你》獲得巨大迴響後,帶給自己隨之而來的,卻是深深的迷惘,「那時有一段時間是很壓抑跟低潮,我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再繼續做這個行業,我真的還適合嗎?」當掌聲大過一切,她甚至動過離開影劇圈的念頭。

就在這個搖搖欲墜的時刻,簡奇峯與林欣慧筆下的故事,成了接住她的網。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中,曾敬驊飾演背負陰暗過往的男主角​李壬曜,隨著劇情推進,觀眾才逐漸了解他成為連續殺人魔的真正原因。

最初其實只有一個簡單的劇本大綱,寫的是一個悲劇男主角的故事,甚至一度有韓國製作公司來接洽討論,希望把這個故事帶到韓國製作拍攝。但麻怡婷卻始終記得初看故事時的內心觸動,捨不得把它交給別人,「遇到這個故事之後我就覺得,它給我理由去做下去,給我理由守護這個故事。如果不做它,我可能會轉行。」

於是,《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做為麻怡婷成立「一諾影視」後的首部作品,不僅是一次商業上的冒險,更是一場關乎創作初心的守護,「我想為了這個故事努力看看,可不可以不要有任何投資方、平台的壓力下去改變故事創作本身。」

兩個不一樣的人相遇,要怎麼發生愛情?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晚上只看得到飛蛾,看不到蝴蝶?因為飛蛾一直把燈火誤認成月亮,永遠無法離開;而蝴蝶只在陽光下出現,不管牠們多像,都不可能同時存在。」劇中,曾敬驊飾演的男主角李壬曜與女主角江曉彤(李沐飾)曾有過這段對話,象徵編劇簡奇峯、林欣慧對故事與角色的核心概念。

「我們從一個不一樣的黑色愛情故事出發,慢慢延伸的時候就找到了蝴蝶、飛蛾,很相近的兩個卻不會出現在同個地方。」《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導演兼編劇簡奇峯運用如此詩意的意象,為這個非典型愛情故事定調。

李壬曜(左)與江曉彤(右)就像飛蛾與蝴蝶,雖然身處兩個世界,卻不可自拔被彼此吸引。

故事裡,男主角李壬曜就像是飛蛾,生長在總是曬不到太陽、潮濕陰暗的角落;女主角江曉彤則是向陽而生的蝴蝶。兩人之間的情感,跟傳統偶像劇「英雄救美」的故事不同,而是一種近乎本能、更有宿命感的相互吸引,「不管是飛蛾撲火、蝴蝶向陽,它都是一種命運性的東西,兩個那麼不一樣的人相遇,他們怎麼發生愛情?」

麻怡婷也形容,李壬曜是她入行多年第一個有「心疼感」的男主角,看他在原生家庭的泥淖中掙扎,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酸楚,「他不是傳統男主角,好像在做多浪漫的事拯救女主角,讓觀眾覺得很 touching。這個角色讓我覺得他很可憐,因為你會自責,我們是不是少做了什麼?他會變成今天的樣子,這個社會是不是有很大的責任?」

奔赴聖誕節的約定,12月上線是全劇關鍵

雖然主角令人心疼,但在這個強調「修復」與「和解」的時代,《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卻反骨地拋出了「不可逆」的命題。

「我們從小到大所學的就是,你受傷了,時間會癒合,你遇到任何挫折,可能過了一年,時間會帶走一切傷痛。但那時候我剛好在植牙,我發現這是不可逆的,牙齒斷掉就不會再長回來了。」簡奇峯巧妙譬喻,點破現實世界的殘酷真理:有些傷害是無法復原的,有些錯過,就真的錯過了。因此,在這部戲裡,沒有理所當然的救贖。簡奇峯說,比起給觀眾一個好結局,他更想呈現真實的人性選擇:那些自私的、衝動的、或不得不的選擇,以及隨之而來的代價。

陳孝萱(中)、江宏恩(右)飾演女主角曉彤的爸媽,面對女兒所受的傷,展現人性最真實的愛、恨與糾葛。

為了讓沈重的情感得以安放,製作團隊更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將20集的篇幅拆分為兩部曲上線,「這部戲不是那麼輕鬆好下嚥的故事。每個人背負的一些痛,那些東西都不是一口氣看完就能消化的。」簡奇峯認為,觀眾需要一點時間「休息」,慢慢去感受劇中所呈現無法言說的傷痛。

而第二部曲特意選在2025年12月上線,更是為了趕赴劇中那個關於「聖誕節」的約定。

對於生在暗處的李壬曜而言,聖誕節是遙不可及的夢,是他從未擁有過的溫暖,「這是創作上的野心,我們想要把這個節日給霸佔下來,」簡奇峯半開玩笑地說,希望這份關於團聚的期盼,能隨著即將到來的節日,與戲劇一起烙印在觀眾心中。

潮濕的陽光感呈現獨特溫度,凝視與特寫鏡頭放大情緒

此外,為了讓觀眾切身感受劇中人物正經歷的情境、感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導演蔣繼正打破台劇慣用的寫實作法,改以「觀眾的視角」來運鏡,「他很喜歡來個特寫,補手、補小動作,去把那個情緒拉進來。」於是,觀眾可以看見李壬曜被母親掌摑時退後的腳步、曉彤被逼問時抓緊的手...那些沒有說出口的痛,都在鏡頭的凝視下無所遁形。

光影設計也是劇中的重點呈現,更是一場無聲的敘事。曉彤的家是暖黃的聚光燈,充滿愛與溫度;壬曜的家則永遠潮濕、灰暗,甚至在兩人相遇的那場戲,因拍攝時意外遇到寒流,拍不出原先設定的陽光燦爛,反而造就了一種「潮濕的陽光感」,那是屬於他們既不明亮卻又真實存在的溫度。

曾敬驊內斂卻富有力量的眼神,成為他受邀演出《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李壬曜一角的關鍵。

「你如果對故事有信心,就會找到適合的那個演員。」簡奇峯説,在片場,製作團隊給演員極大的信任與安全感,不需為了配合鏡頭而犧牲表演,讓他們能在角色的靈魂裡自由呼吸。「對我而言,我不怕用新人,只要適合這個角色,我覺得角色跟故事是互相成就的。」談起選角,麻怡婷一開始就鎖定由曾敬驊擔任男主角,特別看中他內斂的性格與自律個性,「而且他沒有演過愛情(長)片,我想要看他談戀愛的樣子,這對他、對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很新鮮的呈現方式。」

至於女主角李沐,則擁有一種不自覺的陽光感。麻怡婷認為她的氣質獨特,具備未經修飾的純粹與力量,恰如其分地撐起了江曉彤這個角色,讓她成為融化李壬曜心牆的太陽。

飾演女主角江曉彤的新生代演員李沐,具有製作團隊眼中獨特的陽光氣質,展現溫柔的感染力。

「如果你不曾見過太陽,你就不會去嚮往他,可是如果他們不相遇,他們就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故事雖然看似殘忍,結局也不一定完美,但麻怡婷與簡奇峯認為,能夠珍惜當下、好好守護身邊的人事物,本身就已值得被祝福,「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嚮往的東西,其實可以勇敢的去追,即便結局不是那麼好。」《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彷彿一盞在潮濕冬夜裡亮起的微光,照亮那些不可逆的傷痕,溫柔地告訴我們:即便身處黑暗,見過太陽的人,依然擁有希望。

採訪/朱予安
撰文/Ada Kang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