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猴子穿新衣,星期二、猴子肚子餓,星期三、猴子去爬山,星期四、猴子去考試,星期五、猴子去跳舞⋯⋯」這段順口溜,台灣人的腦海中大概都有印象。但這首歌謠到底在講什麼?猴子究竟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

《良辰吉時》的導演黃熙也不是太清楚,但她感覺這隻猴子應該跟人們一樣,生活裡有喜有悲。這首歌謠被她鋪排、點綴成了一套影集劇本,裡面有生、有死、有驚恐、有矛盾、有笑淚。黃熙說,生活應該是那樣的,這隻猴子,是整個台灣社會大多數人的日常縮影,有些悲傷、有些歡笑,摩擦不斷,但腳步沒耽擱太久,總會往前走去。

人生不簡單,喜劇更難

黃熙之前的電影《強尼.凱克》光芒耀眼,當時拿下台北電影節4項大獎,備受看好,觀眾、業界都引頸期盼。現在端出黑色幽默的影集《良辰吉時》,依然令人驚訝,「在現場的時候,從第一集開始,就好像是一種喜劇的幽默,那種氛圍一直都在。」黃熙看起來不是執著於控制的人,就連對自己的人生,她也沒那麼在意路究竟怎麼走。

「喜劇很難。」不算是語重心長,黃熙的話無奈中帶著實際,所有導演大概都是這樣想的,就像是年輕人嘟囔著買不起房,除了抱怨之外,就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喜劇的要件很多,故事要吸引人、劇情線中要埋梗、人物必須立體厚實等,喜劇真的很難。《良辰吉時》雖以喜劇為基礎,但黃熙說,這是個巧合,她說這劇本跟她過去的作品一樣,有點嚴肅,有點文藝,還帶著點憂傷。

從紐約大學的電影系畢業,回台後黃熙跟著侯孝賢做了幾部電影,接著當了一陣子的上班族,「就是在玩啊,其實真的沒有想太多,算是活在當下。」然後黃熙生了一場病,留職停薪,步伐慢了下來,跟一般人突遭變故的故事差不多,「我那時就想,有什麼還沒做、還想做的。」電影是其一,她就回去拍電影。侯孝賢那時領著老班子劇組,正在拍《刺客聶影娘》,她就加入拍攝,電影節奏緩慢,拍攝過程也不急促,「很像在復健。」聽她的描述,整個過程大概很健康,因此結束《刺客聶影娘》後,她就繼續復健,繼續拍電影。

傳統殯葬文化是講故事的好媒介

《良辰吉時》的故事背景架空在一個虛構的「太平市」,設定為「太平市接連發生幾起荒誕的死亡事件,包括老死、病死、自殺、他殺、意外或不詳死因,這個地方圍繞著一種詭異氛圍,既虛幻又真實;但對吳月女而言,這裡卻有她一輩子的記憶與悲喜⋯」而「死亡」在影集中有著相當的份量,但這些死亡大多都圍繞在張艾嘉飾演的主要角色,吳月女的身上。這個吳月女,正是黃熙創作這一套影集的起點。

「一開始是看到一個跳牽亡魂的婦女,覺得很有趣。」台灣的文化面貌多元,彼此交雜在一起,黃熙說那是台灣很精彩的地方,但很多東西到現代越來越簡約了,「傳統還是蠻有趣的。」傳統殯葬文化,映照著世人的生死百態,正是講故事的好媒介。

而故事的原型、跳牽亡魂的婦女她還有一個怪僻,就是逗猴子,「不是她自己養的,是她的生活環境有很多猴子,然後想著故事,就真的有一天連結到那個猴子的順口溜。」靈感來得恰到好處,女人與猴子的搭配,那畫面可能詭異、也透著幽默。

而黃熙當時的另一個興趣,是看新聞,「我那時看很多東西,有時候滑手機,或是朋友傳一些荒謬的社會新聞,裡面有歐美的、中東的、印度的,他們都有一個共通性,都很荒謬。」荒唐的社會事件與牽亡魂的婦女,畫面的朦朧漸漸收攏、開始清晰,主要食材與調味品都到齊,黃熙大火慢烹,熬燉成太平市的各種異趣敘事,拼湊出真實世界的社會百景。

20多名主要演員陣容建構複雜劇情

故事荒唐,劇情多線,《良辰吉時》感覺鋪排很大、很深,要呈現地完整,肯定在演員上也不能馬虎,「我們這一次演員太多了。」黃熙找來20多名線上演員,組成龐大的卡司陣容。每一集的故事各異,演員也在每一集都變換身份,調度的難度更加高聳入雲。

但對於《良辰吉時》的拍攝過程,黃熙回憶起來卻一臉輕鬆,「我覺得我很幸運,主創團隊、演員,他們都蠻freestyle的。」黃熙說,只要劇本沒問題,大家就是開始動,都沒有想太多,糾結太久。

像是吳月女在戲中的主要場景,一匹匹白布所搭建的「帆城」,交疊錯落,飄渺又迷濛,「我們本來想要弄一個太平間,張姐(張艾嘉)說,拜託不要那個,太具像,不舒服。」黃熙為此跟美術指導黃文英討論很久,「因為那是吳月女彌留的地方,所以我認為需要有一個光源。」

黃文英循著這些簡短的線索,找來藝術家范承宗的裝置藝術作品「帆城」。黃熙說,也巧,「我去看了他大概的創作理念,蠻吻合的,就是回家。」死亡就是「回老家」,這套帆城的概念無縫地與故事重合,恰到好處,果然「良辰吉時」。

說教實在太煩!

黃熙不是一個很想要表達什麼的人,「很多人看東西,接收資訊,都希望有一個主軸,有一個總結,要給予一個意義。」但黃熙不是,與她的個性大概有關,很自由、很輕鬆,想說一段故事,但她不想給予接收者太多限制,「所以這一次,還是帶(觀眾)到一個地方,但過程裡應該會感覺一直在對你(觀眾)說話。」

《良辰吉時》的故事就是生活,劇中的荒謬在所有人的周遭俯拾即是,但現今社會的資訊爆量、娛樂至死,人們大概都沒注意到生活裡充滿各種荒誕,黃熙希望帶著觀眾去看看。

但說真的想要傳遞什麼,黃熙沒太多在意,說教太煩,「我覺得人活著,會知道很多事情沒辦法強求,但可以把事情做完,那就很好。」

文/陳宣任
責任編輯/朱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