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現場拉起黃色封鎖線,鑑識人員拎著工具箱走進案發現場,拿出兔毛刷、沾取粉末,開始刷著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

「卡!」鏡頭外,人稱阿善師的鑑識專家謝松善大聲一喊,現場所有人嚇一跳。

這是謝松善擔任《鑑識英雄》指導顧問時發生的真實情況,當時他看見演員正在拍攝手部特寫,立刻喊卡,提醒採證指紋的粉刷方式是圈繞,不能上下來回刷,現場為演員示範正確動作後重新拍攝。

雖然多數觀眾不會察覺手部動作的差異,但一部戲的細膩與否,往往就呈現在這些職人一看就懂的小細節。

部分劇組上完課就沒聯絡,畫面不合邏輯是常態

從事鑑識工作33年的謝松善,經手過林宅血案、陳進興凶殺案等轟動社會的大案,自台北市警察局刑事鑑識中心主任退休後積極推廣鑑識科學,除了開設Podcast節目《阿善師鑑識實錄》,也擔任影視作品的鑑識顧問。

鑑識顧問需要做什麼?以他合作兩季的《鑑識英雄》為例,除了為劇組人員上課、指導專業術語,也要到拍攝現場示範採證的標準動作,讓演員的表演更貼近專業的鑑識人員。

謝松善擔任顧問的戲劇作品不少,多數涉及犯罪心理或懸疑推理,上課內容主要是介紹何謂鑑識科學,以及刑案現場的標準處理作業。不同類型的劇也會有不同的需求諮詢,例如以80年代台北條通為背景的《華燈初上》,就是請他針對台灣80年代的鑑識做法與採證設備,為劇組提供意見。

但他也表示,大部分請他擔任顧問的劇組,上完課就幾乎沒有聯絡,最終拍出來還是經常出現不符合鑑識邏輯的畫面。

最常出現的錯誤,就是戲裡的鑑識人員進到案發現場沒戴口罩、沒穿鞋套,甚至獨自一人衝進現場進行採證,這如果發生在現實世界就是破壞跡證、違反程序正義,一般觀眾卻很少察覺有問題,謝松善笑談:「這就是戲劇和鑑識的差別,演戲如果戴口罩,觀眾就看不到俊男美女啦!」

鑑識人員不會配槍抓人,屍體也不是想看就能看

早期科學辦案不如現今成熟,鑑識如同警界的冷衙門,直到美國影集《CSI:犯罪現場》紅遍全球,社會大眾慢慢開始對鑑識科學有更多了解。

很多劇迷喜歡CSI是著迷於推理破案的節奏明快,短短42分鐘就能講述主角們如何到現場蒐證、訊問嫌犯、在實驗室找出答案、出門追捕,將兇手繩之以法。

但這樣的情境,現實中不可能發生在鑑識人員身上,因為鑑識和刑事偵查是兩個不一樣的專業,鑑識人員不配槍,也不參與偵訊和追捕歹徒。影集裡的鑑識人員,經常是一人扮演鑑識、偵查、實驗室分析人員等多重身份,這樣的角色形象也挪用到很多台灣的戲劇,導致部分民眾對鑑識人員仍有錯誤的想像,認為他們也會配槍抓人。

另一常見的誤解是戲裡常看到鑑識人員直接進到法醫室看屍體,例如《誰是被害者》有段劇情是鑑識人員躺在法醫室的解剖台休息,把進門工作的法醫嚇了一跳。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因為法醫屬於法務部,不是警察單位,警方要求看屍體的程序非常繁瑣,需要上呈報告給檢察官,並不像戲裡演的想看就看。

這幾年謝松善在東吳大學城區部推廣中心開設「刑案現場鑑識理論與實務」課程,每年都有許多編劇報名,有感於從CSI和台劇經常出現角色混淆的錯誤,他常在課堂說明刑案現場的角色分工,希望為編劇們建立一些基本概念。

真實世界的犯人都比劇裡還要來的聰明

談起戲劇呈現的鑑識工作,謝松善坦言戲劇和現實相比差異太大,戲劇講求敘事節奏明快,結局多半能找出證據破案。但現實不總是如此大快人心,即便是經手無數大案的謝松善或神探李昌鈺,至今仍有許多破不了的案子。

戲劇往往擷取鑑識科學吸引人的面向,讓觀眾讚嘆科技辦案的實力,例如指紋分析,戲劇經常呈現實驗室電腦跑過一個個指紋和犯人照片的螢幕畫面,卻很少還原把指紋送機器分析之前,專業人員將現場採集的跡證重新放大描繪、去雜點的繁瑣過程。

更真實的情況是歹徒都很聰明,知道不能在作案過程留下指紋,有時鑑識小組將整個現場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任何跡證。鑑識就像百密一疏的對決,只能找出兇手不小心留下的疏失,將其繩之以法。謝松善也分享,當年陳進興凶殺案時,天天都要出去找線索,那種全國矚目的破案壓力更是難為外人道。

鑑識採證的環境也很難完全複製,鑑識人員經常走進隔著口罩也無法阻隔屍臭的現場,就算屍體腐爛、到處都有屍蛆,還是得在惡臭的環境下進行採證。

擔任多部戲劇顧問的謝松善,看了許多精采的戲劇作品,終究難以從中切身感受當年在鑑識現場的血汗淚,只能感嘆:「辦案過程的辛苦跟壓力,還有現場的惡臭與無奈,要怎麼呈現?我覺得很難。」

文/宋家瑜
責任編輯/朱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