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物新人」之稱的李沐,3 年前以《誰是被害者》一鳴驚人,打開知名度後,戲約不斷。她的眉眼總是笑得彎彎,熱情迎向每一個和她相遇的人。但令人驚訝的是,李沐對自己自信嚴重不足,剛出道時,完成一整天專訪之後還會哭,「我沒有很想自己被看見。」即便是現在,她出門前仍要對自己信心喊話:「我出門前要下定決心,告訴自己今天就是要來工作的,要拿出信心!」

甚至,出道至今她還不確定,自己能否一直當演員,「我其實不敢確定。有時候很堅定,演員就是我的天命沒錯!有時候覺得,為什麼我會在這個地方?似乎有週期性。」她略顯無奈表示:「自信都不站在我這邊。如果我很想要一個角色,我講出口了,角色就一定不會是我的。事情還沒發生之前,我好像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重溫社會新鮮人的憧憬、熱情和消耗

雖然說著對自己沒信心,但不論是什麼作品,李沐總是能在短時間之內,在鏡頭前呈現千變萬化的面貌。在《滴水的推理書屋》中,李沐飾演「檢察事務官」林穆青,角色充滿幹勁,穿梭於命案現場,拾起名為證據的碎片,試圖找到真凶,拼湊出隱藏在命案之後的真相。李沐認為,這個角色吸引她的是「社會新鮮人」的狀態,「對工作的憧憬、熱情和消耗!」消耗指的是什麼?她活靈活現形容:「就是進去、被打倒,再站起來、又被打倒、再站起來的過程!」

對於戲劇圈來說,李沐同樣也算「社會新鮮人」,歷經過試鏡、被拒絕、再試鏡的過程。她有時心想:「當演員壓力好大,做別的工作會不會輕鬆很多?」後來和同齡朋友吃飯聊天,發現每個行業都有各自的壓力,她說:「我小時候覺得考完大考,接下來一切都很美好,沒想到每個人在工作上都有超巨大挫折!這不是職業上的差別,而是社會化的過程中,成為一個大人所需要的條件、所承擔的責任,所經歷的陣痛期。」

向周迅學習,看紀錄片拓展對人的理解

李沐把成為演員的陣痛期,分為三階段,「一切都是從無知開始,進入有知,最後找到面對問題、比較舒適的處理方法。」她自認正從無知邁向有知。李沐談到,有一次看周迅和演員對談,周迅分享到自己比較喜歡看紀錄片,李沐就不太懂,「我以為要看很多電影、劇集,才有夠多的資料庫,我不太明白看紀錄片跟我們工作的關聯性是什麼?」

但最近李沐突然有了點體悟,「人生真實的情節,跟演戲很不一樣,看紀錄片會拓展對人的理解!」她接著解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舒適圈,同一個舒適圈的人做的反應會相似,詮釋角色就是跨出舒適圈、成為另一圈的人,「很多人會做出意想不到的反應!我可能不會這樣反應,但那些反應是別人的正常!看紀錄片能拓寬自己創意的可能,還滿有趣的。」

搞懂複雜檢調程序,為戲做全準備

成為和自己不同世界的另一個人,永遠是演員最大的難題,這次《滴水的推理書屋》因為關於「檢察事務官」這個職業的參考資料不多,讓李沐非常苦惱,「我跟劇組求救,請幫我找資料!可是不夠。我上網肉搜,遇到一位檢察事務官,跟我差不多年紀入職,但工作模式和穆青不一樣,還是不夠。」

她的搜尋雷達向外擴張,找了與「檢察事務官」相似的職業,例如法官、書記官,也看相關的紀錄片,最後是找到鑑識人員「阿善師」謝松善的作品,如Podcast《阿善師鑑識實錄》、書籍《阿善師的告白:一位老探長的鑑識實錄》,李沐這才找到進入林穆青的鑰匙,「沒辦法,檢察官或檢察事務官很少自剖自己的工作。」

更困難的是,在偵查現場做事都有程序,她要弄懂命案的處理流程,搞清楚各個職位例如刑警、鑑識人員、法醫、書記官等人,如何在命案現場各司其職、分工合作,她不禁吶喊:「天啊我的媽,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怪物新人槓上黃河:您才厲害!

李沐這樣的認真有目共睹,「怪物新人」稱號也非浪得虛名。她2020年以《誰是被害者》入圍並獲得金鐘獎最佳潛力新演員,2021年以電影《青春弒戀》提名金馬新演員,2022年又以電影《我吃了那男孩一整年的早餐》,入圍台北電影獎最佳新演員。連續三年以不同作品入圍各大獎項新人獎,一方面她覺得幸運、與有榮焉,另一方面覺得不好意思,連媽媽也取笑她已不是新人,「已經是老人啦!」李沐笑著說。

對於「怪物新人」這一封號,李沐認為這只是一個標籤,「這只是一個 tag,方便讓別人快速認識我。」她自有一套應對方式,例如黃河也在《滴水的推理書屋》同劇演出,當他打趣說她「怪物新人好厲害!」她會反過來稱讚他「您才厲害,金鐘視帝!」其實黃河也是過來人,他出道就以《危險心靈》獲得金鐘獎最佳男主角獎,得獎時才18歲,當年是最年輕視帝的紀錄保持人。

雖然不介意標籤上身,但心中難免會有壓力,她正經說:「我最怕原地踏步。」因此拍完一場戲,她總有很多後悔,即便過了幾天,她仍會不斷反芻自己的表演,是否還有進步的空間,「我很怕會變成隨便,就算是原地踏步,也要有不一樣的表現!不過我開始學習比較認可自己一點點的進步,更重要的是,不能因為自己的悔恨,影響接下來的表演。」

認個性糾結,靠直覺一路向前衝

談到目前身為演員的現況,她形容自己似乎處於「很奇怪的轉折」,以前的她入戲很深,「自己就是那個角色。」例如《誰是被害者》的江曉孟,「像是跟角色連上線,從未知進入有意識,我覺得很酷。」現在則不太肯定,是否每次跟角色連上線。

《誰是被害者》劇照

李沐表示:「不知道是不是跟角色的篇幅變大有關?連線不總是存在,有些要靠技術完成,也看角色的個性。」她細數和角色同步的經驗,《滴水的推理書屋》的林穆青性格灑脫,她形容「很快就下線,像是任務結束」,電影《我吃了那男孩一整年的早餐》的項微心,個性就比較糾結,「我就想了很久。」

《我吃了那男孩一整年的早餐》劇照

不難發現,李沐的糾結有其患得患失的一面,在名為表演的修羅場中,她不斷反躬自省、折磨自己,李沐笑著說:「我大方承認,我就是一個非常糾結的人!」對於未來,李沐的想法也充滿了不確定性,「太多期待就會有失落感,我會不會有機會遇到完全命定的角色?人生磨練足夠迎接那個角色嗎?她會來嗎?」

這樣的自我探問,反應出了李沐內心不灑脫的一面,但她坦率接受自己的樣子,「事情的發生結束、來來去去,我總是身處其中,我能做的就是遵循我的直覺和心意,當他們不是那麼如意的時候,我只能調整或改進,不能就接受和放下,這是我的練習。」在怪物新人和怪物老人之間的距離,李沐用每一個角色慢慢練習,每當迷惘的時候,就再回首看看當時還是台下觀眾的自己,彷彿,就可以再喜歡上那個笑眼如初的女孩。

採訪撰文/許容榕
圖片來源/李沐 Facebook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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