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張耀仁以植劇場《五味八珍的歲月》打開影視知名度，飾演覬覦阿嬤房產的敗家子王傳寶，戲中自私又討人厭的嘴臉令人印象深刻，爾後他出演的角色也越來越多元，他可以是《逆局》中有施虐的性癖，專找孕婦下手、分屍的變態殺人模仿犯；也可以搖身一變成《此時此刻》裡的暖男設計師阿拓，在劇中的戀愛真人秀對女孩子十分體貼，事實上在心底藏著需要勇氣才能說出口的秘密。
張耀仁說，他不會特別想演出什麼角色，演員大多還是被角色選擇，「我盡量在角色裡找到一些比較酷的事情來詮釋。」例如在演出《逆局》時，他將自己打造成暗網中的「蛾男」獵捕受害者，以飛蛾的狩獵野性作為分屍靈感向警方自白，但這其實並不在原訂的劇情之中，他認為，能在拍攝時與導演一起發展出角色背後更深刻的人物設定，會非常有成就感，而這也或許和他多年在劇場的排練經驗有關。
舞台劇演員出身，享受用音樂替自己充電
透過影視作品被更多觀眾認識之前，包含在北藝大戲劇系就學期間，張耀仁已有十年的舞台劇演出經驗，他不只演戲，也唱歌和寫歌。靠著網路資源自學，大二時的張耀仁帶著一把吉他，一邊騎腳踏車環島、一邊走唱，結合唱歌和生活經驗完成一齣獨角戲作為畢業製作；畢業後，他不僅演出幾米音樂劇《地下鐵》和《向左走向右走》等多齣知名音樂劇，也和朋友組成樂團自己寫歌自己唱，「我覺得是蠻不成熟，卻很誠實地記錄下自己當時的狀態。」張耀仁接著說，「當演員的時候會躲在角色裡面，用角色的身份來講話，可是音樂讓我能很自在、很恣意地展現自己的個性。」
音樂裡的張耀仁能百無禁忌地展現自己，向世界訴說他的所有感受，但在三十歲前夕，他突然對音樂創作感到匱乏，對自己的演員生涯及人生價值觀也產生自我懷疑：「我憑什麼這麼想影響別人？我夠格嗎？」張耀仁意識到自己需要學新的東西、體驗新的事物，於是將樂團解散跑到內蒙古旅行，在那裡彈奏蒙古樂器呼麥和馬頭琴的同時，人生開始轉念：「我期許自己想講什麼的時候先做，真的有做到再說。」回到臺灣後，他的人生奇妙地開始發生變化，蛻變成了影視觀眾熟悉的「演員」張耀仁。
劇場靠肌肉記憶，片場則是用本能演出
邁入三字頭的張耀仁開始頻繁在國內劇場和影視之間演出，他認為同樣是演戲，在劇場靠肌肉記憶，在片場則多靠本能，「劇場演出的行程比較固定，例如持續兩個月一週有幾天固定要去排戲，那演出就會進到肌肉記憶裡，所以上舞台的時候，排練好的東西就會自己發生。」張耀仁細心解釋，「但拍片很吃現場性，好比導演今天要你淋雨，那就是去淋，自然有些本能的感覺會出現。」令他有類似感觸並特別難忘的拍攝經驗，就是與導演鄭文堂及林志儒合作的《鹽水大飯店》。
張耀仁近年仍在劇場持續推出作品，在改編自白先勇長篇小說的《孽子》中飾演李青，圖為張耀仁身穿角色服裝在衛武營排練。攝影／許培鴻
「準備得剛剛好就好，狀態去現場去感受。」這是與導演第一次見面時，特別交代張耀仁的事。改編自臺灣農民運動先驅戴振耀（耀伯）的人生，《鹽水大飯店》並不是傳記，而是取材耀伯生命經驗，講述威權時代下一群出身底層的年輕人，因為熱心參與公眾事務入獄，在自由和政治理想之間奮力掙扎的故事，張耀仁飾演本片的男主角李文欽：「文欽代表在那個年代裡所有的小人物，那群在基層很辛苦在做事的人。」張耀仁分享，以前會花很多時間揣摩角色的心境和狀態，甚至替角色撰寫自傳，但這次導演反而認為準備不要做太多，希望他能多意識到「環境」給自己的感覺來表演。
每個衝突都有脈絡，沒有人天生就是壞人
一開始張耀仁還是忍不住想很多，像是八〇年代的臺灣人在想什麼？種田人家怎麼做事情？參與革命運動的人難到不怕嗎？「想到最後，我得到的答案就是不要有答案。」他接受導演的安排，讓自己盡可能沈浸在劇組打造的環境裡，揣摩那個年代的人就摸一摸衣服的質感，演種田的戲就抓一把土往身上抹一抹，在獄中被電擊或壓到水中之前，就感受虐待他的人在想什麼，「我不相信人生下來就是壞人，他在傷害你之前一定也是誰的好爸爸或好兒子吧？」張耀仁有點慚愧地表示，演完這部作品對「自由」應該要有答案，但他真的沒有：「我只想了解衝突發生的脈絡，希望能更體諒人跟人之間的不同。」
詮釋李文欽的過程，是張耀仁難得打破過去準備角色習慣的經驗。巧合的是，在拍攝《鹽水大飯店》之前，他剛完成人生第一檔外景主持節目，走遍臺灣各地的港口，「與不同的人交流讓我的心胸變得更加開闊，表演時更容易打破過去的框架、不受限，也許就是放鬆一點。」因為深入瞭解當地的人文歷史，使張耀仁更重視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當一個人做了我不喜歡的事時，他有沒有可能是經歷了一千件我不知道的痛苦，才導致他今天的作為？」彷彿事先替演出暖身了一番，張耀仁才能帶著這份水到渠成的體悟更生動地演繹李文欽。
無論是沈重還是愉快的角色，張耀仁說他不會真的讓角色離開自己，「他就是我心中的一部分，我會把他收起來，每個角色都是我的一個小小的面向。」而這些角色會化成一層又一層的安全感，他形容這讓現階段的自己像隻「烏龜」一樣，「我有時候覺得我蠻笨的，不懂得變通，因為只會演戲就一直繼續下去，雖然慢，但就是筆直地往目標前進。」 與當年渴望被每個人聽見、衝刺在最前線的赤兔截然不同，現在的張耀仁是不說話、只專注在自己的烏龜，「不用講太多，就是好好做。」他笑著說。
採訪撰文／林梵謹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張耀仁提供
延伸收看：
延伸閱讀：
幕後｜《鹽水大飯店》導演鄭文堂、林志儒：台灣人的傻氣成就了民主，生不如死也要製造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