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段時間,鍾承翰會以寫信的方式準備角色,在演出角色重頭戲的時刻拿出來閱讀。在一則十年前的影音採訪裡,他留下了當時對表演的想法,就像一份捎給未來角色的時光膠囊:「表演是把別人的靈魂灌注在身體裡。」十年磨一劍,鍾承翰再次聽到這則訊息,有感而發地說表演的人還要有一顆柔軟的心,身體才能擁有灌注角色靈魂的空間。
站在模特兒與演員的十字路口,梁修身的試鏡改變了命運
在二字頭的最後一年,要繼續深耕小有成績的模特兒生涯,還是從零開始投入演員職涯,鍾承翰其實踟躕好一段時間。在經紀人建議下,那時的鍾承翰開始上一連串的表演課,也參與不少試鏡,卻苦無消息,此時又傳來國際時裝週的走秀邀約,「梁修身導演的戲是當時的最後一個試鏡,我心裡面的想法就是給上天決定,如果選上就放棄時裝週去演戲。」而老天爺就在最後一秒替他亮起表演路的綠燈號誌,鍾承翰便從 2012 年正式以「演員」身份出道,一路演到了今天。
「模特兒追求的是一瞬間的很美、一瞬間很帥的感覺,但演戲不一樣,它是很綿長的,感覺的呈現是不能被中斷的。」鍾承翰坦言剛開始演戲時,骨子裡還是個模特兒,習慣無時無刻保持在挺拔的儀態中,「當時我過馬路像在走秀,接電話像展示手機。」他提到在 2013 年拍攝《刺蝟男孩》時,被導演王小棣磨最多的就是「走路」,「我一直提醒自己走路不要那麼『正常』,因為對我來說很挺就是正常,以前模特兒的東西必須全部打掉。」在這部作品中,鍾承翰飾演一名更生人,是他演員生涯中少數在下戲後難以脫離的角色,卻也幫助他了解「同理心」對表演的重要性,「 你必須要去了解周遭發生的事,去關心,然後去幫助,你才能看見,等於是打開身體感官。當你的角色發生問題時,你就可以同理它的感受。」奠基了鍾承翰日後詮釋角色的基石。
從更生人演到律師,溫柔演繹律師的內斂
對鍾承翰來說,演戲最有趣的不僅是體驗各行各業,還能在同一種行業中,經歷因人生階段及性格的差異,而造就出截然不同的角色生活。例如在律政劇《最佳利益》中,他飾演初出茅廬、血氣方剛的菜鳥律師,到了台語律政劇《無罪推定》中,成了經驗豐富、細膩嚴謹的人權律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無罪推定》改編自台灣真實社會事件,講述急於證明自己的菜鳥律師許彥青(蔡黃汝飾),堅信被五度判處死刑的犯人楊明德(黃鐙輝飾)是清白的,進而尋找司改會的幫助。鍾承翰在劇中飾演司改會的委託律師陳至謙,從更生人演到律師的經驗,也讓他無意間成為同劇演員的隱藏版顧問。「台南監獄跟彰化監獄我都被關過各一個月。」他和飾演冤獄人的演員黃鐙輝描述自己「進監獄」的拍攝經驗,「我有住過獨居房,也有住過可以兩、三個人待的禁閉室,沒有對外窗,房間裡面上下左右全是泡棉,因為怕犯人自撞自殺。」他也和飾演菜鳥律師的演員蔡黃汝交流過,她的角色狀態與自己前一部律政劇裡的角色很相似,「剛進職場的新鮮人總是有滿腔熱血、想伸張正義,容易非黑即白,看到哪裡有問題就去處理哪裡,卻看不到事情底層的原因,陳至謙看到的面向就不是這樣。」
在準備陳至謙的角色功課時,鍾承翰曾到法院觀摩劇本參考事件原型律師打官司,記錄他瑣碎的動作,同時融入表演之中,「他翻卷的動作蠻溫柔,就像至謙的性格比較內斂,因此處理事情的動作也比較柔順。」在《無罪推定》中,這位原型律師沒有對應劇裡的任何角色,而是由陳至謙及另一位人權律師李正碩(莊凱勛飾)共同推進劇情,「正碩跟至謙很互補,一剛一柔、相互配合,當正碩很衝的時候,至謙就是負責拉住他的人。」鍾承翰表示,他和演員莊凱勛在兩位律師角色的表演搭配上討論很多,「我們的連結度就是要目標一致,但做出高低差。」例如他們面對部長臨時變故、提早簽署死刑執行令時,同樣是要了解事情始末,李正碩情緒會很大,發言很激動,陳至謙也會很震驚,但能保持冷靜、表情凝重地理性質問。希望在表演中呈現出性格迥異的兩人,仍能創造出契合的結果。
黃迪揚是相知相惜的夥伴,陪伴彼此度過低潮
無論在職場或生活中,鍾承翰認為能以兩人的組合一起工作或相輔相成是相當重要的。在演員的路上,他也有一位相知相惜的夥伴,是與自己十分互補的存在,「我跟阿迪(黃迪揚)是很好的朋友,他是很強大的演員,他身上有很多我沒有的,例如喜劇的節奏和鬆弛感。」對鍾承翰來說,放鬆是從模特兒轉型至今仍在學習的東西,「然後我身上也有很多他沒有的,比如說長相。」他比著自己的臉開玩笑,「我們其實也很像,碰到問題容易習慣先往裡面推,會把整個人捲起來。有一個懂你又跟你在同個圈子工作的人,就能陪伴你度過許多低潮,甚至刺激你,讓你聽見不一樣的聲音,我們是彼此的心靈雞湯!」
在生活中,鍾承翰很需要別人推一把,他的太太就擔任了這個角色。例如一次生日他很想換一台腳踏車當自己的生日禮物,因為要花大錢而猶豫不決,他的太太忍不住說:「你就買吧!你平常都是沒有在買東西的人,從以前到現在也沒有認真為自己做些什麼,你喜歡就去做!」鍾承翰說,不知道是不是身為巨蟹座使然,平常很習慣將自己退居最後一位,「為家人努力的動能比較大,我什麼事情都為兒子而做、為太太而做,很少是為了我自己而做。」在太太的提醒下,他覺察到愛自己的重要性。
談起未來想成為什麼樣的演員,鍾承翰說:「不管發生多少困難,我一定都要很喜歡我自己。」所謂的喜歡,就是懂得對自己好一點,「一定要先把自己照顧好,才有辦法照顧角色,才能更同理地去看待它,讓角色過得更寬廣。」他認為演員不可能讓自己完全轉變成角色,只能將自己投射在角色上。而溫柔地拓寬心的空間,就像將作為舞台的身體推展得更加寬廣,不僅讓鍾承翰有更大的空間愛自己,也讓角色的表演有更多的可能性。
採訪撰文/林梵謹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