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宏第一次主演電視劇《走過愛的蠻荒》心裡壓力不小,宣傳記者會上媒體吱吱喳喳地問他感想,他頻回感謝導演、很開心能有這個機會、過程中也很努力等話,嘴一快,不小心說出自己過去曾經也恐慌、難以入眠。他時而雙手環胸、時而肩頸前傾,時而身子後仰,不斷換著姿勢,似乎也洩露了他緊繃、焦慮的情緒。
《走過愛的蠻荒》故事中涵蓋了許多問題,包含偏鄉資源不均、中下階層的家庭功能、青少年的成長環境以及精神疾病患者處境等議題。很恰巧地,李英宏的人生中,這類問題都曾接觸,「這次演戲,主要從生活的一些經歷去回想,把過去的經驗、身邊朋友的故事,消化後當成一些素材。」
改編自作家文國士原著小說《走過愛的蠻荒:撕掉羞恥印記,與溫柔同行的偏鄉教師》,李英宏在《走過愛的蠻荒》中飾演年輕教師,面對患有思覺失調的雙親、與自身現實環境相異的女友以及許多成長中遭遇困難的青少年學生,這樣的生活,壓力肯定不小,「以前會比較怕碰觸到這樣的事,怕會不會也觸發我心裡的某些層面。」
不碰,因為李英宏就是從那樣的地方長出來的,他過去家庭環境不寬裕,過得辛苦,那樣的日子裡有很多莫可奈何、傷心難過,但跟很多人一樣,李英宏走過了。也因為走過了,再去碰,會痛,「曾經會討厭自己,覺得那是一個混沌的狀態,也因為這樣,不小心傷害到身邊的人,都是你們啦、都是社會。」李英宏說,生命中有很多事很難解釋,長大了不一定就會好了。
演戲不是一開始選擇的方式
作為一名歌手,寫歌、製作、表演,李英宏自10多歲就在圈子混,至今也已駕輕就熟;但作為演員,他才開始起步,「演戲有它的樂趣,跟做音樂的創作很接近。」劇中不難看出身為新演員,李英宏還在消化面對鏡頭、對戲演員的種種,「包括講話的口條、節奏,都經過了一定的雕琢,才慢慢理解到戲劇的概念,花了很多的時間。」話很謙遜,但他早已當紅,為何要接下這工作、讓自己再次面對未知?
「以前我就喜歡這些事情,唱歌、戲劇,只是演戲不是我一開始選擇的方式。」李英宏用「緣分」兩字理解自己的生命,被推著走,碰到了就接住,「這次學到的,就是從容一點,自己得先享受,別人才有辦法跟你一起享受。」李英宏拿來和劇中故事對照的,是他個人成長的經歷。故事裡的青少年開始面對人生中現實層面,家庭、同儕、經濟等問題,有些是許多人都曾遭遇過的障礙,有些卻是不該在此段年歲碰觸到的困難,這也讓李英宏似乎也看到自己曾經的面孔。
追錢的痛苦是最原始的創傷
17歲就被唱片公司簽下,加入饒舌團體「大囍門」,然後退出,進入大學,開始半工半讀,畢業後在職場浮沉,接著又加入唱片公司顏社,發行專輯,成為當紅歌手。簡述李英宏的生命軌跡,大概就是如此。這十多年,李英宏覺得自己沒有想什麼,能幹什麼就幹什麼。
「沒有辦法做自己,我的青春期、可能到大學,都沒有太多選擇,加上沒有什麼經濟能力,所以很多現實的狀況就是無奈,忿忿不平。」17歲的青春期就成為發片歌手,大概很多人夢寐以求,但李英宏卻什麼也沒想,「就是年輕,要發片、做音樂?好啊那就做做看,畢竟也算是我的興趣。」
但興趣能不能成為生活,沒人敢肯定,「家人有對我的期望,我好像又不想朝他們想的方向發展,卻又因此感覺讓他們失望了,我開始有罪惡感。」大學開始半工半讀,什麼都幹,獨立的經濟能力讓人自由,父母雖不太管了,但李英宏還是焦慮,「主要還是經濟基礎,家裡不是說非常好過,所以一直對金錢這東西比較焦慮,大學、剛出社會、甚至剛個人發片時都還是有。」怕沒錢,成長過程中就知道追錢的痛苦,那是李英宏的原初創傷,「發了片的後來,漸漸發現有穩定的事情可以做,可以發展,才不會害怕,不會再害怕自己會不會下個月又月光了。」
走紅後更擔心不紅了怎麼辦
2016年專輯《台北直直撞》發行,李英宏獲得極大關注,人們看到他就鼓譟、簇擁,排場大的很,但李英宏心裡卻有疑惑,「那東西享受過後,開始會質疑,我真的可以嗎?」他也記得,有時被捧得太高,就會開始相信自己真的可以。
「一開始以為發完片,要順了喔、順了!我以為這就是一個有成就的事情,可是,我發現困難越來越多。」他開始擔心,不紅了怎麼辦?表演少了怎麼辦?李英宏都問過自己,他害怕失去,失去歌手這個角色,那已然成為他生活支柱的身份,沒了身份就沒錢,他害怕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覺得真的開始有自信,是這一兩年。」這兩年,李英宏做了很多幕後工作,音樂製作案很多,也接了戲,當紅歌手開始有了新身份,心境也開始轉換,「一開始也會問,我這樣選是對的嗎?歌手這個部分要怎麼辦?」李英宏沒答案,只能走下去,「沒有對錯,畢竟到了今天,還是好好的,而自信就在這過程中,慢慢長了出來。」李英宏現在想的,就是無關成敗,認真體驗,相信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
未來會往哪個方向,李英宏沒有給自己限制,「我現在覺得蠻隨緣,像明年可能想再投入專輯、開演唱會,但若出現了一個劇本我能挑戰,我還是會想投入。」李英宏說他還是蠻想繼續嘗試藍領的小人物,去詮釋他們的生活,「畢竟跟我的背景很有連結,成長過程有很多這樣的角色圍繞,平凡裡面有一種生命力,為了生存的那種。」
李英宏最後緩緩地說,他會順著生命當下的安排,然後做好自己。作為演員的初次登場,他雖然有點緊張,但似乎也透露著一種游刃有餘,演員李英宏,也還是水哥李英宏,這種游刃有餘就是很水氣的那一種。
採訪撰文/陳宣任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李英宏 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