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風光入圍第59屆金馬獎四項大獎的新加坡電影《花路阿朱媽》,是入圍最佳新導演的何書銘,以自己母親做為靈感的創作,花七年打磨的作品。故事描繪一位受韓劇影響而夢想赴韓旅行的母親,本滿心期待要跟兒子一同前往,沒想到卻被臨陣放鴿子。於是她決定放飛自我,自己出走旅行,不料卻在當地又被丟包。
這位看似樂觀積極的阿朱媽,雖滿口不在意,但藏著寂寞又失意的心。故事就在不刻意的一句句對白中,閃爍不同的人生滋味,讓這場錯綜複雜的圓夢之旅,最終迎向自我的快意。
何書銘細膩自然的風格,其實來自於長期觀察女性角色在電影裡的成長與變動,而他人生片單中的女性角色,一方面有沈重經歷的不禁讓人隱隱作痛,但另一面卻又揮灑對生命的期待與希望。
電影《在黑暗中漫舞Dancer in the Dark》、《我的母親All About My Mother》、《三女性3 women》、《彗星美人All About Eve》等當中的女性角色,各個一路活過來的人生都是給予觀眾某些遺憾下的修復,這些作品都令何書銘的創作之路能於微溫中閃出動人又具療癒的火花。
《在黑暗中漫舞》沉默無語的心,遠比嘶聲力竭更令人揪心
2000年的《在黑暗中漫舞Dancer in the Dark》由冰島歌手碧玉主演,她飾演視障單親母親,其命運悲慘又真實,當年上映時引起許多話題,讓何書銘感受到,「電影不只是娛樂,也是可以很深奧的」。
該故事描述在1960年代捷克斯洛伐克移民莎瑪,與獨子基恩移民到美國,幾乎失明的莎瑪,晝夜不停掙錢,就是為了兒子滿13歲時,能在美國治癒他家族遺傳的眼病。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莎瑪因眼睛造成工廠事故,被解僱回家時,發現小鎮警察比爾,將她積攢的錢全偷走了。當莎瑪隻身索回自己的錢,卻遭到誣衊與栽贓,並在爭奪錢包時誤殺比爾,莎瑪被判一級謀殺,一周內執行絞刑。朋友發現實情想翻案,但他的努力未能改變莎瑪為了留錢給兒子治病,而寧願自己一死的決心。
當年何書銘看《在黑暗中漫舞》他很有感觸,「我記得我15歲看了這部電影,看完之後,在電影院感到一種失落感。」。對於片中帶出的深層危機,在眾人紛亂、迷失方向或是無能為力後,導演拉斯提馮爾也想探討「人性本善」的真義為何。
或許這樣靜默的一記重拳,是何書銘欲在自己作品中想呈現的,哪怕人生處處難以衡量良善的真偽,但也得找尋良善的暖意,來撫平遺落的良知。
《我的母親》獻給母親的一封情書
1999年導演阿莫多瓦推出的《我的母親 All About My Mother》,涉及不少複雜的議題,藉由女同志、修女、女星、性工作者、跨性別者陸續登場,重新定義了母親的角色,當中也包括愛滋病、宗教信仰及存在主義。
該作品對於女性的描繪細膩、層次豐富,為他贏得眾多國際粉絲,何書銘就認為:「這是我可以看很多次的電影,《我的母親》把通俗劇和現實戲劇融合得最漂亮,阿莫多瓦也是專注在女性角色的導演。」的確,阿莫多瓦橫跨40 多年的導演生涯裡,錯綜複雜的電影敘事和大膽有趣、極端的視覺風格難以被取代,《我的母親》的經典也是他自身難以超越之作。
故事描繪出身單親家庭的少年小班,他與母親曼紐拉前往欣賞《慾望街車》舞台劇。散場後,小班為了索取女演員的簽名,不幸車禍身亡。曼紐拉心碎之餘,踏上尋找小班生父的旅程,只是本名艾斯德班的生父,已經變成名叫「蘿拉」的妓女,還染上了愛滋。
這一段為兒尋父的路途,開啟了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旅程,包括獨立堅強的單親媽媽曼紐拉、意外懷孕的修女羅莎等,皆以疏離又批判性極強的方式,來定義所謂的母親,讓這些互相怨懟、忌妒、衝突的女人齊聚一堂,揭開母親的多重樣貌。旅程本該悲憤不解,但過程中的包容與愛,展現出導演對於「女性」的高度敬意,也讓這作品成為溫暖的女性故事。
《彗星美人》登上名利之巔的爾虞我詐
導演何書銘於洛杉磯念電影時,最印象深刻的電影正是1950年西洋經典《彗星美人All About Eve》。當時該片上映後好評如潮,共獲得14項奧斯卡提名,並獲得6項大獎。何書銘形容:「這部經典的好萊塢片,深刻呈現女性的心理狀態。」上述阿莫多瓦的電影《我的母親》也提及本片,甚至有一小段致敬的段落。
女主角貝蒂戴維斯在片中飾演百老匯一個年歲已高的知名演員,她展現了撒謊和演戲的天才,不過在外顯的性格下,其實內心有著歲月催人老的恐慌和絕望。而安妮巴克斯特則演出一個野心勃勃的年輕粉絲,費盡心機接近貝蒂戴維斯,企圖奪取她的地位。
她們把爾虞我詐的心理狀態,演得絲絲入扣,觀眾看到百老匯的潮起潮落,也看見後浪總會推前浪的無情事實。這部描繪女人如何登上名利之巔的電影,更揭示了當時美國社會背後的黑暗,影片中許多台詞堪稱經典,曾以「繫好安全帶,今晚會很顛簸」的台詞,入選為美國電影學會「百大台詞榜」的第九名,廣受美國影人推崇。
除了女人心機,其實,貝蒂戴維斯的幾段獨白,更反映時至今日,男女關係仍存在不對等的傳統舊思維,例如「很多女人在向上爬的路途中,丟失了珍貴的東西,可是有一天,她們還會想起那些早年失去的東西,於是就又回來尋找」、「一個女人只有一個真正的工作,不是什麼事業,而是在晚上六點鐘的家裡等待自己的丈夫」。儘管電影問世超過一甲子,但台詞句句經典,隱藏著對生活的蝕損,依然讓女性觀眾心有同感,如今再看,也算是跨時代的文明諷喻。
撰文/潘怡豪
責任編輯/許容榕、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金馬執委會、采昌國際多媒體、光年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