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選之人-造浪者》的精巧之處,在於虛實之間的拿捏,以「職人劇」聚焦在政治幕僚們的困境與掙扎,並在虛擬的政黨設定下,進行真實的政治攻防,這是一個屬於台灣的故事,也是屬於你我的故事,如何Hold住《人選之人》的現實感與台灣味,考驗著導演林君陽與製作團隊。

《人選之人-造浪者》是一個屬於台灣的故事,也是屬於你我的故事

做政治的人不可能笨,語帶機鋒很重要

在影像上,林君陽與《茶金》攝影師簡祐陶再次合作,強調《人選之人》要有「當代感」,包括挑選的鏡頭和濾鏡,「光影的部分,顏色反差不要太大,不要有年代感。我們希望有一點真實感,像是你走出去會看到的東西,但太真實的話又沒有美學包裝,它必須做得很隱晦。」

「機鋒」是另一個關鍵字,林君陽解釋:「會做政治的人不可能笨,也不可能反應慢,所以大家的反應要快,既然是職人劇,大家的語速、丟接都要快,講一半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這都要和影像的節奏搭配,例如鏡位的選擇、剪輯的速度,方方面面都要配合。」林君陽說,現在回過頭看兩年前拍的東西,他可能會做一些不一樣的選擇,「但當時我已經盡力了。」

王淨飾演「張亞靜」一角

既然故事背景是總統大選,那遊行造勢是標準配備,在凱達格蘭大道上的選前之夜,更是必拍的重頭戲。劇組申請凱道路權,封街、搭台、拍攝共花三天,把凱達格蘭大道的十線道全封,濟南路往凱道方向,也封了單向四線道。製作人江承恩笑說,凱道非常寬廣,勘景時他彷彿「聽見錢在掉的聲音」,團隊沒人做過選舉場子,若找公關或活動公司幫忙,可能很真實但不符拍攝需求,「這樣也太便宜行事了。」於是,他們土法煉鋼,請益有經驗的人,摸索出前台、後台該有的樣子。

總統大選,遊行造勢是標準配備,靠200人撐起萬人造勢場面

例如,選前之夜的舞台,美術第一次畫圖時只畫20米,江承恩笑說:「我越看越覺得奇怪,就找同事 Google 凱道到底有多寬?一查出來是40米!」雖然20米和40米價錢有天壤之別,但考量到拍攝效果,這錢必須花下去。此外,他們前期也討論要依靠特效到什麼程度,因為拍攝還在疫情期間,群聚人數有上限,「我們(臨演)就是200人,要營造人山人海的樣子!」

「北門」象徵台灣的新舊並陳,呈現似曾相似的常民記憶

另一個大場面,就是第一集第一顆鏡頭,北門的公正黨競選總部成立大會。對於選擇在北門拍攝,林君陽十分自豪,他彷彿古蹟導覽員,娓娓道來北門的諸多象徵意義,「這裡清領時期就存在,旁邊是日據時期就有的台北郵局,一旁的老屋如相機街、博愛路是另一個時期;如果從北門轉身往後看,就是被拆掉的中華商場,吳明益《天橋上的魔術師》就在那裡,再拐個彎就是台北車站。台灣四百年了,我們站在北門這個位置上,面對未來,這件事很重要。」

封街凱達格蘭大道進行拍攝還原游行造勢

他強調,《人選之人》要呈現台灣的當代性,就需要符號來輔助,而北門就是很標誌性的符號:「台灣是一個新舊並陳的地方,我希望《人選》在呈現台灣樣貌時,要有庶民感和即視感。台灣的現狀是什麼?台灣是一個很混搭的地方,老樓旁邊有一棟新樓,新樓旁邊有一間廟,廟旁邊有一個剛拆掉的建築,準備要都更了但還沒開始,所以看起來像廢墟。北門就有這些很標緻性的概念。」

劇組為《人選之人》創造了最棒的舞台,飾演幕僚的主要演員,包括謝盈萱、王淨、黃健瑋等人,都是一時之選,但「總統候選人」林月真就差點卡關。林君陽說,林月真是他們前期最頭痛的角色,他分析這角色的難:「要選總統的人,必須站出來講話,她像不像政治人物,這是第一關,另外是她本人的氣質,能不能讓大家相信,她就是站在最上面,讓大家景仰、想要跟隨的人?這件事情好困擾我們,找任何演員都不對勁。」

黃健瑋飾演「陳家競」一角

與賴佩霞說話像與學者討教,戴立忍是從海上回來的男人

後來,他們找到資深歌手、演員賴佩霞,林君陽對第一次會面印象深刻。當時疫情中,他與製作人林昱伶透過視訊與賴佩霞聊聊,「我們感覺在跟一個教授做學術討論,這感覺非常鮮明。」事實上,賴佩霞是暨南大學法學博士,博士論文研究台美關係,擁有美國哈佛甘迺迪學院菁英領導班學位,也是長期研究非暴力溝通的身心靈作家,暢銷書《我想和你好好說話》就是她寫的。林君陽總結:「那次會面結束,我們就知道是她了,她本人就包含那種值得讓人Follow的人設和氣質。」

WaveMakers. Lai Pei-Hsia (賴佩霞) in WaveMakers. Cr. Courtesy of Netflix © 2023

找到賴佩霞來演林月真,是劇組的神來一筆,讓觀眾很想跟著喊「凍蒜」。而林月真的競爭對手、民和黨的副總統候選人趙昌澤,由戴立忍出馬,又是另一個故事。這是戴立忍時隔15年再次演出台劇,林君陽形容他像是「從海上回來的男人」,劇組是透過曾經合作的朋友牽線,才能與他當面聊聊。

製作人江承恩說,趙昌澤這個角色,是劇中民和黨唯一站出來面對觀眾的政治人物,「他代表民和黨,有立法院長的高位,氣場上要撐得起來,他又和張亞靜有一段關係,她為何會愛上趙昌澤?都要有說服力。」而這氣場不是演得出來的,林君陽說:「所有政治人物都有四兩撥千斤、武俠高手的感覺,要見過世面才行。我們故事主軸是政治幕僚,但像戴立忍、賴佩霞等站在舞台上的政治人物,就要有眾人簇擁的氣場及魅力,大寶哥(戴立忍)就有這個份量」。

立法院長兼副總統候選人趙昌澤由戴立忍飾演

其他「武俠高手」包括卜學亮飾演的公正黨副秘書長,林君陽盛讚他的演技爐火純精,「亮哥經過這麼多年舞台劇的洗禮,已經成精了。」林君陽舉例,他會和黃健瑋討論表演的收放,但和卜學亮不用,「亮哥演什麼都是對的。」此外,夏靖庭飾演的公正黨秘書長以全台語演出,加上有客家背景的羅思琦詮釋組織部主任,都豐富了全劇語言上的多樣性。

卜學亮飾演的公正黨副秘書長

政治很現實,但仍有浪漫存在

在高潮迭起的攻防中,公正黨在逆風中打贏總統選戰,謝盈萱找到了繼續參選的理由,張亞靜助她一臂之力,回到深愛的幕僚工作,最後黃健瑋和小夥伴們把酒言歡,慶祝勝選。結局十分正向,改變是會成真的,前方一片光明,沒有一絲黑暗存在,如嘉年華般歡快的結局,美好到有些不真實。

《人選之人》結局十分正向,如嘉年華般歡快的結局,美好到有些不真實。

林君陽說,他們的確想傳達「明天會更好」這件事,很多人覺得政治又髒又黑,好像大家選舉都是為了錢,他也相信的確如此,《人選之人》也有提到「利益的利、權力的力」,為了得到更多利益,去做更多好事,我要得到更多權力,去爭取更多利益,「這是政治現實的一面。」

不過,他話鋒一轉,在現實中看到光亮,「但我認真覺得,我見到的政治工作者,尤其是年輕一輩的議員,他們是帶著某種理念進入職場的,他們真的認為自己做的小小事情,可以改變世界,對社會有好的影響。我覺得,那是政治工作者的浪漫,我欣賞那份浪漫,沒有必要潑他們髒水。我們是職人劇,不用去看衰人家。」

黃健瑋和小夥伴們把酒言歡,慶祝勝選

採訪撰稿/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