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去演一個特殊的人,我更強調掌握這個人的情緒。」黃河在《誰是被害者》中詮釋跨性別者游誠皓,他認為女裝或長髮只是外在的打扮,真正動人的是角色不被大眾接受、對生命沒有希望的情感;在《模仿犯》中嫌疑犯田村義捲入命案、失控自殘,黃河選擇將重心放在讓人理解,甚至會認為他不是故意的表現方式,獲得觀眾極大的共鳴。




重視傳達角色在劇情發生此刻的情緒,就像他喜歡以視覺藝術的方式「記錄當下」,例如攝影或畫自畫像,將自己的感官作為存放資訊的載體,「當下沒有東西,但當下的那個東西就是『我在當下』 ,所以就畫我自己。」


幼稚園便展現視覺藝術天賦,3D透視菸灰缸嚇呆老爸
在表演和繪畫這兩項視覺藝術上,黃河都確實都能感受到與生俱來的天份。他清楚記得上幼稚園前,和爸爸兩人獨自待在家,爸爸拿了一個方形的玻璃煙灰缸跟一支筆要他畫圖,就離開打電話,結果回來時對小兒子的成果驚艷不已。黃河的線條雖然歪歪扭扭,但他不僅畫出一個有3D透視的煙灰缸,甚至加了一根菸跟一支打火機,還點著火。「小時候畫畫,大人看到都會嚇一跳,問我為什麼會這樣畫?但我只是覺得它本來就長這樣,就應該要這樣做。」與其說天賦異稟,黃河認為他對自己有股說不上來的肯定,他不那麽在乎別人會怎麼做,對自己把這件事做好的方式很堅定。


「後來開始拍戲後,陸陸續續也發生類似的狀況,就像畫畫一樣。」黃河至今仍清晰記得小時候在《危險心靈》中的一場拍攝,他在喊「卡」之後被導演叫去,緊張地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導演卻說:「沒想到你會這樣演。」原來導演認為這場戲很困難,也不知道該怎麼指導演員,乾脆先放手讓黃河演演看,結果令人驚嘆,而且這樣的情形出現不只一次。就這樣,黃河在大人的反應和回饋中慢慢認識自己、打磨專長,升學進入美術相關的學校,同時踏上專業演員的旅程。出道 18 年,黃河不僅在表演方面表現突出,在攝影創作、演出製作及編導短片等都有涉略,但他自嘲仍有不擅長的事,那就是音樂。




兩個月的時間要學會小提琴,拉得難聽也可以享受魔幻時刻
《星空下的黑潮島嶼》故事背景設在白色恐怖時期,臺大外科主任醫師羅有德(黃河飾)遭陷害成政治犯,被送往偏鄉島嶼的新生訓導處進行反共思想改造,在島上遭到泯滅人性的不義對待,小提琴是支撐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力量。毫無弦樂器演奏經驗的黃河只有兩個月可以準備,同時要學客語、台語和外科手術的刀法及針法,還要會用小提琴拉五首曲子,心情萬念俱灰,「老師第一堂課就告訴我:你不用想了,你絕對學不會的,一般人都要花兩到三年。」老師只能盡力幫助黃河調整演奏小提琴的手型、上弓的動作等等,讓演員在鏡頭中看起來具說服力。


即使琴聲可以後製,但黃河認為無法穩定地拉出音準對表演的影響仍然很大,就算拉得很難聽、拉到手抽筋,他每天都還是逼自己練習,「羅有德每天起床都要拉《G弦之歌》才有辦法開始新的一天,我每天都在重複跟著他的步伐一起生活,好像也每天都在靠近羅有德一點,到後來就找到了某一種安心感。」某天早晨,黃河生動地描述自己與小提琴總算琴瑟和鳴的魔幻時刻,「當弦跟弓摩擦發出聲音時,我看見弓上面的松香粉末在空中飛起來,有一點霧,然後聽到音箱的共振,與木頭摩擦後發出很細微的聲音。我突然覺得我不是在拉小提琴,我只是仔細地做了這個動作,跟小提琴一起享受這個當下, 接下來就拉破音了,哈哈!」不熟練的現實雖然很快把他打回原形,但黃河在那麼一瞬間感受到小提琴與他的連結點。
「小時候我拿著筆就畫了,完全沒有猶豫和預設它要長什麼樣子,我應該也要用像小朋友的方式,輕鬆自然地面對小提琴。」黃河認為小提琴是代表羅有德的一個符號,重點已不在於把小提琴練得多強,而是表現出角色在最困苦的情境下仍能活下去的信念。正式拍攝時,當演奏結束,劇組都在旁邊鼓掌叫好,並不是因為黃河拉得有多好,而是他真的在畫面上成功創造出羅有德對小提琴的情感。


保有小王子的童心和想像力,努力不一定就是「那樣」
保有赤子之心的啟發,除了在練小提琴的過程中收穫,也來自經典文學《小王子》給予的養分。從表演跨足文學,今年黃河擔任《臺中文學季》的代言人,將為觀眾帶來《小王子》的作者安東尼・聖修伯里(Antoine de Saint-Exupery)的著作分享。談起自己為什麼深受這位文豪的作品吸引,黃河說,「我十幾年前有幫公視的小王子動畫配音,後來也在華山的小王子展覽,擔任戲劇呈現的演出監製。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跟小王子有交流,與其刻意排斥,不如更深入、更放開心地去和大家分享。」《小王子》講述一個小男孩在不同的星球旅行,「不要失去童心」的故事核心讓黃河在不同年紀閱讀時有不一樣的體悟,對現在的他來說,童心就是對於人性或觀點可以保有不同的想像力。


「以前聽到『無所事事』,會覺得是一個負面的詞彙。但如果真的有想像力的話,我希望我的人生是無所事事!」黃河的一席話令人出乎意料,因為在許多人眼裡,他總是非常認真努力,但仔細剖析黃河為何渴望無所事事,或許是想彌補 15 歲就開始拍戲,而不能任性安排自由時間的缺憾,「我從國三後就再也沒有寒暑假,下課也不能跟同學出去,時間到了就是要去拍戲。小時候就是一直要很努力,會覺得很累,但現在就會發現努力不一定要長那樣。現在我會很認真地工作,也會很認真地玩,很認真地休息,很認真地照顧自己。」如今黃河所想像的「無所事事」並不是想玩或不想工作,而是能更隨性地安排所有想做的事,並擁有認真做好每一件事的自由。
每當黃河感到有點害羞或尷尬時,總是會先哈哈大笑。問起未來,他也是笑了許久才說,「我很怕講了就要做到,因為真的有很多想做的事!」他一直有在籌備攝影作品,希望能推出攝影集或攝影展;聲稱擁有通靈體質的黃河,也將製作以靈性為討論觀點的 Podcast 節目。「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星球,要整理好自己的星球,並對自己的星球負責。」如同小王子一般,黃河十分細心照料自己的星球,期望在不久之後,就能用獨特的視覺語彙和磁性的嗓音,邀請每個人來拜訪他的星球。


採訪撰文/林梵謹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