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會用到的特效，幾乎都用在這部影集上了。」《黑盒子》是李昭樺首次擔綱總導演的影集，在此之前，他已擔任十年的特效導演，曾經手電影《紅衣小女孩》、《粽邪》及影集《想見你》，參與過百部以上的影視製作。特效導演不是只做後期，而是要參與總導演的所有工作，久而久之，也啟發李昭樺嚮往找到適合自己發揮執導的故事，遇見影視化知名驚悚漫畫《黑盒子》的合作機會。
真人化首要服務對象是粉絲，追劇就像打開未知的黑盒子
《黑盒子》是臺灣漫畫家 PONY（廖軒毅）自 2017 年開始在網路連載的作品，採單篇獨立的方式，創作兼具寫實和奇幻的懸疑情節，有恐怖也有溫馨的故事，道出人性中矛盾和衝突的一面，開放式的結局帶給讀者自由解讀的懸念，深受粉絲喜愛，目前在數位漫畫平台 LINE WEBTOON 上總累積觀看次數超過 5000 萬次。視覺特效是打造《黑盒子》世界觀的重要條件，李昭樺的背景自然成了導演的不二人選，但他接下這個任務時，得從開發劇本從頭做起。在將近八十篇獨立故事中精選出要改編的篇章，並創作出最理想的敘事手法，對李昭樺來說都是全新的挑戰。
「我從小到大也是看了很多漫畫小說，我也會希望我喜歡的作品被拍成影視，但改編以後常常讓人失望。當這個工作掉到我自己頭上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原著粉絲是我第一個要服務的對象。」李昭樺解釋，決定將《黑盒子》以「劇集」而非電影的形式改編，就是源自他對原著粉絲的觀察，「其實《黑盒子》最吸引我的是作者和讀者的互動，他們的留言我會儘量每一篇都看。」讀者會寫下自己看完漫畫後的解讀，替劇情和角色提供獨特的觀點，也會向作者提問，「漫畫取作『黑盒子』的用意是，你在打開之前永遠不會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我希望可以做一個劇集，讓觀眾每次觀看下一集的時候，都像點開一篇新的《黑盒子》漫畫一樣。」透過追劇重現作者和讀者的交流體驗，讓觀眾對每個篇章都擁有未知的期待，也是原著最大的精髓所在。
《黑盒子》不只是驚悚，也探討人性情感
借助 LINE 台灣的社群數據和資源，針對讀者意向展開調查，並在諮詢各方專家建議下，李昭樺最終選出〈造物獄〉、〈豬人〉、〈星際迷航〉、〈黑盒子〉及〈白盒子〉（原著篇名）五則故事進入影視化的劇本改編，成為四個影集篇章：〈造物獄〉、〈豬人〉、〈星際救援〉及〈黑白盒子〉。刻意挑選截然不同的題材及風格，是為了製造「打開黑盒子」的驚喜感，「我不希望全部都是驚悚的故事，大家會對黑盒子有錯誤的想像，它的魅力就沒有辦法呈現給觀眾。」
在每個篇章裡，都有一個李昭樺從原著中提煉出該篇最不能被割捨的元素，「〈造物獄〉是畸形的愛情，〈豬人〉就是沒被瞭解的親情，〈星際救援〉是跨越物種的友情，最後的〈黑白盒子〉 則是將這三種情感總結起來。」在原著裡，黑盒子是外星人丟到地球實驗人類的工具，「探討人性的情感」便是改編原著最重要的核心精神，再針對這些元素給予人物曲線和背景深度，就成為影視化有血有肉的角色和故事。
《黑盒子》講述來自一萬年前的野人琪琪（莫允雯 飾），無意間擁有一個神秘的白盒子，可以不斷生出一個黑盒子，讓她擁有與人購買未來的時間以延長壽命的能力，而這個黑盒子會將人困在不斷重複的一天，但人可以藉由改變當天的決定擁有自己渴望的生活。觀眾便從琪琪交易黑盒子的視角，和她一起穿越漫長的時間洪流，看盡人性的各種慾望和絕望。在原著裡琪琪本來是一名男性，但呼應白盒子作為黑盒子的母體而改編成女性，她是影集裡重要的串場人物，在乘載不同篇章角色情感的同時，也是一位擁有女兒的母親，有屬於自己深刻的背景設定。
原作PONY看過每一稿劇本，AI生成、機電一體、電腦動畫打造科幻豬
在李昭樺擔任特效導演期間，發現在執行奇幻或科幻類型的劇本時，做出來的效果往往會跟編劇想像的差很多，「 所以我會希望我對劇本的介入可以更早，更深入影響故事的發展，我的方法是，把故事開發跟編劇這兩件事情拆分開來。」《黑盒子》的改編流程先由導演主導的開發小組執行，納入拍攝、特效等技術考量，完成劇本 40% 的故事方向及設計安排，剩下 60％ 分配給適合的專業編劇撰寫，並再和開發小組來回修改，「每一稿的劇本我都會給 PONY 看，他對影集的劇情參與蠻深的，會給我們很多直接的意見，只是沒有實際下去寫劇本。如果觀眾覺得改得不好，就罵他囉！」李昭樺苦笑，前期用了一年完成劇本，實際拍攝兩個月，後期的視覺特效製作超過一年的時間，不計成本要打磨到最好。
《黑盒子》中使用到的特效類型相當多樣，光是〈豬人〉中的豬隻，除了拍攝真實動物，就運用到 AI 生成、機械豬（Animotronics）及 CG 動畫（Computer Animation）三種特效科技，服務不同劇情需求的演出，「生物是 CG 裡最昂貴、最困難的技術。因為要參與的人最多，包含骨架動作模型、燈光，還要專門一組人做肌肉模擬，外面帶動的脂肪也要做物理模擬，非常複雜。」李昭樺透露，特效成本最高的篇章其實是〈星際救援〉，「後製大概有九成五的時間在做這集。」太空和外星球的場景全部都在虛擬棚裡拍攝，只有演員跟太空艙的佈景是真的，其他都是 CG 或 AI 生成。
製作原著粉絲最喜愛的外星生物角色「小白」時，也讓他傷透腦筋。國外一般在真人化外生生物時，會習慣用真實動物的質感去製作，「我就很煩惱到底要做得寫實，還是忠於原著？因為 PONY 畫的風格有特殊的味道，所以我決定維持小白原本的造型，還要讓觀眾看了覺得它可愛。其實仔細想，這麼大一顆眼睛為什麼會可愛啊？」李昭樺說，「小白的眼神我們也是調了很久，要讓它一直有水汪汪和濛濛的感覺。它在劇情中間幾段有哭，秒數雖然很短，我還是刻意要做出眼淚。」堅持小白的所有的動作和情緒都用最複雜的方式完成，讓它看起來非常生動，和演員的表演放在一起才會感動觀眾。
AI讓特效將改變影視產業，但情感和創意仍來自人類
過去多在中、港發展，睽違十年回台灣拍戲，李昭樺發現台灣演員十分強調氛圍和感覺，和自己過去擔任特效導演，預先規劃好每一顆鏡位和動作設計，演員只要精準執行，完全講求技術的工作崗位習慣非常不同。剛開始拍《黑盒子》時，他在現場時間壓力很大，會覺得還要解釋演出氛圍有點花時間，「但我後來發現，只要能把整個氛圍營造起來，不管是場景或是演員和演員之間的關係，表演就會很自然順暢地過去 ，大家最終給出來的也是又快又好又準確，而且更觸動人心。」《黑盒子》從人性出發所改編的劇情，確實需要一群從情感出發的演員來傳遞故事，這份屬於人類獨有的溫度和質感，也是 AI 趨勢下不斷被提醒的價值。
李昭樺認為，AI 讓特效科技的進步，不可否認地改變影視產業，讓拍攝和製作變得更有效率、安全和容易入門，但演員及導演創作的核心連結和影響力是不變的。仔細觀察《黑盒子》的拍攝運鏡，會發現每個篇章的鏡位運用都不一樣：〈造物獄〉採用很多頭盔機位，製造不穩定、慌亂的觀看體驗，營造恐怖感；拍攝〈豬人〉時鏡頭盡量只能單軸運動，畫面平穩寫實，是致敬台灣新浪潮時期的電影氛圍；〈星際救援〉的鏡頭規劃則參考好萊塢科幻電影，像是《變形金剛》導演麥可・貝（Michael Bay）的拍攝風格，讓看劇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刺激。這些分鏡的靈感和創意都不是來自 AI，而是李昭樺熱愛觀賞各式影視作品，並切身在數十位導演身後學習多年的融會貫通，啟發他對一個驚悚片、科幻片或是親情片產生的想像力。
未來當觀眾打開他所打造的《黑盒子》時，或許也能因此開啟心底的「黑盒子」，擁有自己從未想像過的超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