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都是獨自一人來到這世上,經歷一段或長或短的親人陪伴,然後走進校園、再踏入社會,接著也許有人成家立業,也許有人獨身自在。日子就是在自己一個人、和身邊有親友愛人陪伴的狀態轉換更迭下,交織成一輩子。但什麼時候會意識到是一個人度日?一個人度日的時間總和又有多長?「一個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迷你影集《就算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吃飯》直接從劇名上作出回應,胡宇威和李玲葦在劇中是現任房客湯瑪士與前任房客艾蜜莉,前者是與未婚妻分手得重新適應單人生活,後者則是因社交恐懼症而享受獨自一人,雖然一個人過日子的原因不同,但這兩個角色卻都因好好吃飯而療癒了自己。
一個人的生活曾經很難適應
戲裡,胡宇威與李玲葦在不同時間裡住過同一個房子,戲外兩人也是分開拍攝各自戲份,巧的是,彼此對於「一個人」的生活都有類似的體悟。
出生台中、從小在台北長大的李玲葦,父母因為工作多半待在外縣市,所以即使在台北與其他親人同住,她還是不免覺得孤單,「以前放學再去補習,回到家都已經九點、十點,有種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感覺。」那時父母在工作閒暇之餘,時常會北上探望,只是每到分開之際,李玲葦都忍不住眼淚,「要分別的時候我哭,爸媽回去之後我看著手機裡的照片,一邊想念他們一邊又繼續哭。」說起當年一個人的心情,李玲葦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很痛苦!」
和李玲葦相比,胡宇威與家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2005年隻身從美國來到台灣,胡宇威不僅幾乎從零開始學習中文,對於母親出生長大的這座島,他也相當陌生。從前在紐約生活,身邊時時刻刻都有朋友,做任何事一定是大家一起,然而剛到台灣之時,放眼望去盡是不熟悉的文化和不熟悉的中文字,「真的蠻孤單、蠻孤獨的!」胡宇威如此說到。
在這段日子裡,從一群朋友到沒有朋友,胡宇威也曾自我懷疑,「到台灣發展是對的嗎?」、「我是不是做錯決定?」幸好隨著中文能力提升以及對環境漸趨熟悉,他終於開始享受在台灣的工作與生活。
承認一個人過的不好其實也沒關係
胡宇威初來乍到台灣的經驗,其實與這次詮釋的角色心境頗有幾分相似。戲裡湯瑪士與女友范湘(姚以緹飾)從大學開始就是班對,交往十餘年,經歷數次分手、復合,兩人終於走到論及婚嫁的階段,無奈人生有時難以預期。范湘在結婚前夕提出分手,接著是一連串不得不處理的事情,像是婚紗、蜜月旅行機票、婚禮宴席,還有原本婚後要住的新房,該退的退、該取消的取消。忙完這些事務後,湯瑪士搬到原先曾是艾蜜莉居住的住處,開始單身生活。
和湯瑪士比起來,胡宇威是過來人,「(準備角色的時候)我一直在回想當初的感受,要熟悉新環境跟步調,明明很孤單,卻要假裝我其實很好。」他忍不住用台語喊話向這個角色喊話:「莫假(Mài ké,別裝了)!」就像自己曾經那麼堅持又堅強,但生活型態的轉變,不是嘴巴上說說就能適應的。胡宇威眼中的湯瑪士除了裝沒事,還得逼自用12道婚宴料理的製作,藉此忘掉前女友。如果真的可以對話,他很想告訴湯瑪士:「承認現在一個人沒有過得很好,也沒關係,再給自己多一點時間!」
而在李玲葦所飾演的艾蜜莉身上,她同樣看見一部分的自己。不論是辦公室菜鳥的身份,還是天生的社交恐懼症,艾蜜莉的職場生活有時不太平順,但一回到家裡,就能在一個人的空間裡感到放鬆自在,這樣的角色讓李玲葦特別有共鳴。她說自己在陌生環境要和人對話時,也會感到不知所措,反而在家裡就會變得開心。於是李玲葦把這樣的經驗放大,營造出艾蜜莉在外很害羞、在家很享受的反差個性。
演員很多時候就是一個人
從生活聊到演戲,身為演員,在表演的過程中,當然也有不少時候是「一個人」的狀態,胡宇威說,自己在準備角色時,真的很需要是「一個人」,這是他剛演戲就有的體會。
記得剛接第一部戲時,對中文還不太熟悉,胡宇威每天和在美國的媽媽通話,請媽媽幫他逐句翻譯、解釋台詞,等到掌握劇本內容後,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功課。「不管是要背台詞、揣摩角色,或是看reference跟念台詞等等,都是一個人要做的事。」甚至有時人在咖啡廳讀劇本,周遭聲音都成了白噪音,胡宇威總能馬上進入只有自己的世界裡。
聽完這番分享,一旁的李玲葦點頭如搗蒜,在做角色準備的階段,她同樣習慣一個人進行,也特別需要能獨處的私密空間,「我會怕演對手戲的演員看到我的劇本,因為那上面有我跟角色的秘密。」李玲葦解釋道,她會在劇本上寫下每場戲的動機和目的,如果設定好的角色是要讓對方愛上自己,卻先被對方發現目標,光用想像就讓李玲葦大喊:「那我就死定了啊!」
一個人的時候會更了解自己
聊著聊著,李玲葦的肢體動作開始比原先豐富許多,講到激動處還會從沙發上站起來比手畫腳,難怪先前提到跟艾蜜莉都有類似的社交恐懼症時,她也不忘補充說自己已經進步很多了。「你看我現在講這麼多話,原本真的不是這樣,以前我都是在回家之後,才想說剛剛好想跟對方講什麼話,但都沒有講,就會很後悔。現在我會直接說出來。」
話匣子一開,李玲葦與胡宇威的互動,開始熱烈了起來。像是胡宇威提到自己跟湯瑪士一樣,會先列好菜色,再上街採買、回家整理食材後下廚,李玲葦即轉頭就對胡宇威說:「會煮飯的男人很讚耶,100分!」或是問及在生活中,有什麼是一個人會做的事情?胡宇威秒速說出「上廁所」時,李玲葦也毫不掩飾地大笑,後來胡宇威不放棄,還頻頻補充:「還有穿衣服也是啊,誰會幫你穿內褲啊?當然是你自己一個人做的事啊!」李玲葦更是大叫:「他又開始了,我要笑死!」
幾年過去,當時和父母分開就會哭個不停的高中女生,現在已經可以在受訪時侃侃而談,還能跟前輩互相吐槽。李玲葦說自己真的曾經有「一夜長大」的體會。那是在高中的某天晚上,她看著家人照片,有個念頭突然在腦中浮現:「一直想著家人好像也沒有什麼用,明天還是要考試啊。」然後她把照片收在一旁,開始複習功課、準備隔天的大考。或許當時沒有意識到,但現在回頭看,自己的確從那之後變得更獨立自主了。
聽完李玲葦這段分享,胡宇威也說起曾有過的體會,「以前都會依靠朋友,但其實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更了解自己。」轉換到一個人生活,許多事情都得獨立完成,胡宇威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自我要求高的人。
不可能一輩子都有人陪
就像胡宇威所言,當更認識自己之後,會更知道能做些什麼、不能做些什麼。前陣子演出音樂劇,李玲葦起初只知道一直唱、賣力唱,有時候難免會破音,可是在不斷排練的過程中,她愈來愈了解自己、掌握自己,「我可以感受到今天聲音狀況沒有很好,然後去控制要怎麼樣唱歌,聲音才不會破。」李玲葦知道這是種成長,而且是別人幫不來的,「不可能一輩子都有人陪你啊,所以才必須要練習自己獨立做很多事情。」
所以一個人好好地完成一件事情,很困難嗎?胡宇威的答案是:「不難啊!」這句話他一連講了三次,理由不變,就是要更理解自己,好好聆聽心中的聲音,要學什麼、要做什麼,不是依靠外人給的建議,而是源自於自己給自己的鼓勵。「如果你都沒有那個動力去做的話,那就躺在沙發上看手機就好了啊,一定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你:『走!去做什麼事!』」
胡宇威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以至於問他最近有什麼事情,是一個人好好地完成時,他想了半天還是給不出答案,因為這樣的例子在生活中比比皆是,從來不需要把一個人做事想得太過偉大,「就像一個人也可以好好地吃飯一樣,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很合理的,不需要人逼你或是推你一把。」
說這段話時,胡宇威眼神真誠,沒有一絲困惑,這也是李玲葦和他的共通點。不論是身為演員,或是單純的作為一個人存在,當能夠真誠面對自己,也就能真誠地面對角色、面對生活,以及面對任何一個人所在的時刻。
專案統籌/朱予安
採訪撰文/田育志
攝影/蔡耀徵
服裝造型/Megan
服裝提供/Marella @marella_official、Levis @Levis_Taiwan
李玲葦妝髮團隊/小紀 @giwewe、Dustin Lin @dustin_four_hair
責任編輯/許容榕、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