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大師馬克吐溫(Mark Twain)有句名言:「悲劇+時間=喜劇」,對於拿下2024年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冠軍的醋咪來說,卻沒有那麼深奧的學問,「在工作之餘上台取悅觀眾,這件事讓我很享受,看到觀眾笑就覺得很爽,我是一個喜歡看到大家笑的人。」

看似老手其實資淺,咖啡廳上班脫口秀是副業

老家在高雄,醋咪從小一那年就舉家搬到新北市,雖自稱北漂族,但他算得上是土生土長的三重孩子,也常以當地生活經驗自嘲,說起段子來氣勢極強,加上體型厚實霸氣,總令人有種喜劇老手的錯覺,其實醋咪年紀輕輕才26歲,「我在圈子裡資歷算淺,或許是16歲起就半工半讀的緣故,外表看來比較成熟。」

國中畢業後為了習得一技之長,又嘴饞喜歡吃東西,醋咪思來想去決定去讀高職技校餐飲科,「就是想既然平常吃不夠,乾脆做給自己吃。」但至今,卻從未在家煮過一餐,「真的是Never耶!煮飯實在太累了。」每天工作兩點一線,往返於咖啡廳與住家之間,單調乏味的職場生活,窒息到難以找到有趣之處,總是無法列進素材清單。

醋咪念餐飲出身,目前白天在咖啡廳工作(圖/醋咪)
醋咪念餐飲出身,目前白天在咖啡廳工作(圖/醋咪)

在外面喜歡逗人笑,甚至以脫口秀為副業,自母親過世近10年來,他與父親同住一個屋簷下,父子兩人卻各過各的,回到家裡互動沈默,平日也幾乎都外食,「畢竟兩個大男人嘛,雖然不能算有隔閡,可有些話畢竟說不出口。」

21歲到卡米地Open mic即興,聽饒舌為上台變身暖場

而認識脫口秀的契機,就是在高職時,醋咪無意間在YouTube上滑到脫口秀影片,他被國外喜劇演員凱文哈特(Kevin Hart)所吸引,「哇,這個人講話好好笑!」不過起初他還沒意識到這是種表演形式,單純覺得看到一個好笑的人在講話,直到《博恩夜夜秀》和龍龍與博恩的《頂尖對決》,才真正發現國內有一群人在做喜劇,進而得知卡米地俱樂部的存在。

臉部表情豐富,醋咪站在台上總能勾起觀眾情緒。譚兆青攝
臉部表情豐富,醋咪站在台上總能勾起觀眾情緒。(攝/譚兆青)

「原來不用甄選,普通人也可以上台!」卡米地每周一次的Open mic (註),提供非正式脫口秀演員一個即興舞台,「沒有規則,拿著麥克風5分鐘,時間就是你的。」就這樣,從親友眼中的開心果,當時僅21歲的素人面孔進入了觀眾的視線。

一開口就能知道自己今天表現好不好,人來瘋的醋咪上台前仍難免緊張,耳裡聽著台語歌手阿跨面的HipPop,沉浸在饒舌的鼓點和聲線中,先把個人氣勢拉到亢奮的狀態,「一踏上舞台我就變身了,等於all in,把自己完全打開。」即使說著死去的母親與家暴的過往,他也絲毫不避諱。

醋咪的脫口秀暈素不忌,也不避諱挖自己傷口(圖/醋咪)

想搞笑加一點說教卻搞砸,回歸初衷逗觀眾發笑就好

2023年首次闖進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舞台,醋咪心想難得有幾百人看他演出,「希望在搞笑的基礎上,也能傳達一些我想說的、有意義的東西。」於是有了以下的段子:

“「昨晚去公園遛狗時,看到一個國小弟弟抱著書包在椅子上哭,我過去關心了一下,原來他參加朗讀比賽遭同學霸凌,被嘲笑娘娘腔,這讓我感同身受很難過,我告訴他『千萬不要因為不喜歡你的人講的任何話,去改變任何你喜歡的事情。』我問他能朗讀一段給我聽嗎,沒想到他竟說,哥哥『你安慰我的方式好娘喔。』」”——《2023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

醋咪2023年就闖入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可惜功敗垂成。
醋咪2023年就闖入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可惜功敗垂成。

可惜小學生的段子效果不佳,還被評審虧讓大家休息了一下,最後排名吊車尾,「其實我有預期可能不會這麼好笑,但沒想到最後一名,說不後悔是騙人的, 但當下仍覺得這就是自己的選擇。」儘管失望收場,但也證明本身實力與內容強度,已具有決賽水準。

二度參加卡米地闖進決賽,練越南腔練到越南人認錯

隔了一年,他再次報名參賽,心態調整回歸初衷,「應該是說對單口喜劇的本質有所改觀,之前仿效4、50年前歐美脫口秀大咖的專場,企圖利用藝術形式給予觀眾意義,現在覺得沒必要了。」醋咪解釋首先是功力還不足,最主要還是人生經歷太少,刻意去嘗試反而陷入「還不會走就想跑」的窘境,所以他回到最原始狀態,單純分享生活中的荒唐事,逗大家發笑就好。

二度進入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醋咪以模仿光頭哥自嘲外表開始,加入擅長的越南女友腔調及泰國人妖口音,整個黃段子以「子彈擦過」前後呼應,這次全場笑聲不斷順利拿下冠軍,也讓人對他的「模仿技能包」感到好奇。

醋咪二度進入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如願順利摘冠。圖/醋咪IG
醋咪二度進入卡米地站立喜劇爭霸賽決賽,如願順利摘冠。圖/醋咪IG

「其實我沒女友啦,也沒特別練越南腔,只是看到網紅阿翰之前被炎上的Reels短影音就去學,後來竟遇到越南朋友直接跟我講母語。」醋咪不好意思地說雖然有點作弊,但只要口音學的夠像,再套一個基礎框架故事,就容易寫出好笑的段子。

比方泰國人妖那一段,就是擷取生活經歷而成,「我朋友在家裡打手槍,不知為何他還邊躺著看手機,最後射的時候他嚇得要死,說差一點噴到臉,我覺得這超白癡,就成了冠軍故事的主軸。」

寫段子最難是從零到一,情節是假的但體驗是真的

有如平行宇宙的延伸,醋咪會把一個個靈感當節點,不斷腦補「如果發生了不同的選擇,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進而編出完整情節,「對我來說寫段子最難的是從零到一,如果朋友沒分享笑話前提,我就根本不會知道,一旦聽到了,我就能瞎掰衍生出後面所有的連串故事,創作進度自然也快。」

一看到背景牆,醋咪就想像自己是個囚犯。(攝/譚兆青)
一看到背景牆,醋咪就想像自己是個囚犯。(攝/譚兆青)

這些大量的「假」故事,卻是醋咪的「真實」虛擬體驗,「這麼說起來有點多重人格,我就是把自己丟到情境裡去做選擇,有如進入幻境般把旅程走完,或許會稍微大膽,但也不會太出格,接下來這一整串情節就都是假的,可是對我來說很真。」等真正上台時,他脫口而出就像在講親身經歷。

只是每個脫口秀演員多少都會碰到枯竭期,「我會出去旅遊,到處走走找人聊天,只要是弔詭又匪夷所思的事,我都會記在臉書的Message對話框。」但過了一陣子去看,醋咪常想不起來當時的笑點,「所以我現在也不刻意抄下來,就是跟朋友聊天時,當好笑到用腦子能牢牢記住,就知道強度是夠的。」

享受台下觀眾情緒,沒把喜劇演員看得太重

儘管頂著冠軍頭銜,醋咪仍很在意說笑話的情境,總希望「絲滑」地讓聽眾融入,「我不會說大家好,我現在要講個笑話,反而是以一些生活趣事為開場,迫不及待想來分享,拉近與觀眾間的距離。」站在薄弱的第四面牆之後,醋咪很享受聽眾帶給他的強烈包覆感,往往還沒到笑點,光是故事鋪陳,就能實際感受台下被他帶起來的情緒。

醋咪從小就是個開心果,逗人發笑就讓他很開心。譚兆青攝
醋咪從小就是個開心果,逗人發笑就讓他很開心。譚兆青攝

自認眼下的演出收入與人氣,還沒達到成功的地步,醋咪其實沒把喜劇演員的身份看得太重,做脫口秀這四、五年下來接觸這圈子,讓他深深覺得喜劇是一件很溫柔的東西,「喜劇人本質都很溫柔,即便可能深陷泥沼,因為我們第一時間想的都是要怎麼讓別人開心,而不是自己開心。」他仔細觀察過生活中的爆笑點,常常前面都有個受害者存在,「當下那人的確可憐又負面,卻會瞬間讓別人不由自主笑出來,所以馬克吐溫那句話是真的。」

採訪撰文/譚兆青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
攝影/譚兆青
圖片/卡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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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Open Mic,意即開放麥克風,指的是一種活動形式,讓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報名上台表演,不限身分或經驗,常見於喜劇、音樂、詩歌等表演活動,由抽籤或報名先後順序決定上台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