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觀看電影長片是更為主流的娛樂方式,但導演靳家驊說,短片是一種更為個人的創作形式,是一種能夠不斷玩味的藝術品。

靳家驊導演的新創電影短片《大吉》取材自台灣鮮為被關注的人物,也就是負責為死刑犯執行槍決的法警。這部作品奪下了2020年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最佳男主角獎、編劇獎與電視電影獎,各方面表現都深受好評。靳家驊導演本身有十餘年廣告導演的經歷,他說,自己是在女兒出生之後,對「人」的議題開始產生興趣,從而開始創作短片。歷年來短片作品亦獲獎經歷豐富,《女兒練習題》入圍高雄電影節與東京國際短片影展。《夏之橘》獲文化部優良電影劇本特優獎,入圍金鐘獎電視電影獎、迷你劇集編劇獎等四個獎項。

大吉,來自新聞報導的靈光一閃

短片的故事發想,有時來自於日常生活中的靈光一閃,但在創作過程中,卻仍然需要花費大量田野調查與劇本創作的時間。以《大吉》為例,靳家驊是在新聞報導上得知法警還有執行槍決這一項任務。「平常都在處理文書和押解犯人工作的法警,身上也都只有手銬和警棍,也都沒有配槍,但死刑卻是由他們執行。在台灣,這是一個滿奇特的現象。」新聞報導中,一個準備要退休的法警因為不能讓執行「開天窗」,只好再度上場。「那個報導有講到這個法警的心情。他就說,他有一次開槍完回來之後,心情就是不想碰到小孩子,也沒有跟他老婆說他去執行什麼任務,那天晚上他就是一個人在沙發上睡覺,是一種很孤獨的心情。」

《大吉》劇照。
《大吉》劇照。

田野調查時,靳家驊前後訪問多位法警。只是法警大多低調,也有預設好回答的內容,內心一些他想挖掘的部分卻不一定願意透露,大多講押解犯人的故事,這還啟發了靳家驊創作另一個短片《夏之橘》。不過他仍沒有放棄《大吉》這個故事,也終於在開拍前訪問到願意談的法警。

短片創作者要大膽,才能發揮探索的可能

因為有廣告拍攝多年的經驗,他與團隊的技術都是非常純熟的。他開拍前會和演員聊這場戲中的衝突或荒謬,讓他們很快的進入狀況,整個拍攝期只用到三天。他認為短片的創作和廣告是完全不同的,電影的創作終究要回歸到人身上。「拍電影,還是要去拍人的生命的,就算是最爛的電影也要觸及到一些人生,或生命中的痛苦與黑暗。廣告是把人生當中很多東西美化,他們其實是不太一樣的,電影必須要很誠實。」

「我覺得看短片是一個很享受的事情,而且是很個人的。」靳家驊本身就常在影展或金穗獎欣賞短片。對他而言,短片可以在資金等壓力沒有那麼大的情況下做各種嘗試與創作。但是他認為短片創作者應該要能夠更大膽,不然就失去了短片探索的可能性。

《大吉》工作照。(圖/靳家驊 提供)

靳家驊以藝術品來形容電影,長片電影可以在比較大的場合展出,像是大型的公共藝術。「短片可以只有一個人、更小眾的、反覆的欣賞,好像可以拿在手上賞玩的藝術品。」他說明,長片必須必須要面對更多的那個觀眾時候,難免就是會產生比較固定的一個模式。

而大膽這件事也確實不是這麼容易。靳家驊鼓勵創作者一定要有勇氣去嘗試。「拍出來的東西,難免都想要面對觀眾,想要讓觀眾看了開心,討好觀眾,可是要大膽的話,就要做到不是那麼討好觀眾,但是觀眾就會回過頭來會覺得這作品好。當下可能沒有這麼多人欣賞,但你就需要有勇氣去做可能觀眾不會喜歡的事情。」

他以法國克萊蒙費鴻短片影展為例,在其中可以看到許多只有在短片才能看到的作品。而從這些作品可以明白,這些短片都不是在為長片做練習。「放映短片影展的戲院也是非常的大,這個影展本身是他們這個城市裡面的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覺得那就是對短片的一個尊重。」

《大吉》劇照。

勇敢誠實面對生命課題,是創作者的功課

「一個好的故事要能夠成熟,那裡面沒有捷徑。」靳家驊本身寫劇本時保持著紀律,每天固定會留下寫作的時間,也會花時間一直修改劇本,光是《大吉》的劇本就反覆寫了一年,不斷在挑戰。他引用美國導演柯恩兄弟的話,他們說自己寫劇本的最好的狀態,就是自己都不知道下一行要寫什麼的時候。「觀眾在看一個好的、起承轉合都很精彩的片子的時候,他會不知道你下一步會怎麼走。對於創作者來說,其實也是一樣的,就是要寫到你自己不知道下一步要寫什麼。」

「你寫出一個故事大綱,比如說,我想要寫一個執行死刑的法警,但是,通常依照原來想的故事大綱去寫出來的,都會蠻無聊的,因為那是你自己預設好的一些想法,不會帶來很多的驚喜。」他甚至鼓勵學習創作的同學可以試著將故事多次改版,甚至改到五十版。這些都會變成創作的經驗,他親切地說:「那個過程你不會後悔啦!」

《大吉》劇照。

靳家驊是在女兒出生後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短片的創作,最近他也投入製作自己的第一步長片電影《小曉》,是關於一個小學女生,面對媽媽跟自己的老師談起戀愛的困境,探索孩子的心情世界。

「我其實現在看片子,會比較在意的是那一個作品的道德層面。作品會反應出一個創作者的道德觀,他是不是夠勇敢去探討,有沒有很誠實的去面對我們人生裡面的一些課題。」他笑說,自己好像比較嚴肅。「很多電影是娛樂性比較強,但是我覺得電影拍出來,他就會一直在那裡。那我就會想,我的女兒長大之後,看到這個作品的時候,對她來說有沒有用?」相信好的故事,就如同他的《大吉》,能夠帶領觀眾在短短三十分鐘之內,與某一個父親一同歷經漫漫長夜,一同思考生命中某些時刻。

《大吉》工作照。(圖/靳家驊 提供)

採訪撰稿/張雅淳
責任編輯/陳珊珊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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