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孩子成長為青少年,清澈的眼神變得迷濛,單純的笑容迎來悸動,他們仍舊天真,卻不再無邪;而腦海中稍閃而過的一個念頭,又將如何發酵成一股無法自拔的「惡有引力」?

從「邪到「有」邪的複雜軌跡 

《台灣犯罪故事》第三單元「惡有引力」敘述一則離奇的校園命案,一位女老師被棄屍在停車場,令人百思不解,甜美單純的她為什麼會惹上殺身之禍?女老師臉上詭異地覆蓋著厚厚的沙土,究竟又是誰對她痛下殺手?導演范揚仲表示,「根據田調,這是一件找不到犯罪動機的命案,所以我想把故事聚焦於天真無邪的『邪』。」

從「無邪」到「有邪」,青少年的心理變異是否有跡可循?「惡有引力」圍繞著兩個少年的成長背景,從家庭、學校、朋友圈多個面向切入,探討環境對青少年心理的影響,「當發現孩子行為偏差時,我們往往會檢討學校、檢討家庭,或認為是交到不好的朋友,但這些其實都沒有絕對的影響,一個人的性格養成,是從多方環境形塑累積而來的。」

《惡有引力》導演范揚仲

演完這齣戲就必須忘掉這一切

「惡有引力」故事從校園霸凌切入,一個頭腦不靈光、有學習障礙的五年級生林善奕,遭受班上同學的欺壓和排擠,又因妹妹意外過世,受到父母冷漠的對待。而他唯一的朋友,是大他兩歲的國中生,兩個寂寞的孩子經常玩在一起,真摯緊密的友情,卻牽引他們踏上不可知的歧路。

范揚仲透過「我們是一國的」這句台詞,印證他們對彼此的情義,同時也將他們推至現實世界之外。其中有一場戲,兩個少年放學後相約在秘密基地,一邊嬉鬧著,一邊關心對方:「你是不是又被打?」「你爸會不會回來?」范揚仲認為這場戲反應出少年天真爛漫的內心世界,襯托出暴雨來襲之前的恬靜。

選角時,製作團隊除了重視小演員的表演潛力,也同步請專業輔導師評估演員的心理素質,最後選定兩位少年主角。「因為他們頻率相近,從表演課時就自然地玩在一起,成為好朋友。」在拍攝較暗黑的劇情前,范揚仲會召集演員,告訴他們:「我們是演戲,演完就要忘掉。」結束後,也會幫助小演員抽離角色,非常重視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這些小演員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要他們表演打人、吃女生豆腐,他們都會很怕傷害到對方。」

一念之善就能改變引力的方向

顛覆一般觀眾對於懸疑推理劇的印象,「惡有引力」在第一集就清楚讓觀眾知道兇手是誰,第二集則聚焦於受害者家屬和警方辦案過程。「起初我們也會擔心,這樣的編排是否會讓觀眾失去解謎的樂趣,但是比起引導觀眾去猜測兇手是誰,我們更想讓觀眾走入角色的內心,『和解』才是這部戲的重點。」

為了具體呈現受害者的父親對女兒的思念,主創團隊將受害的女老師設定為雙胞胎,當爸爸看見活著的妹妹,就會想起死去的姐姐。「姊妹長得一樣,能夠呈現出更大的戲劇張力。」

劇中雙胞胎性格截然不同,姊姊是溫柔可人的鄰家女孩,功課好、會讀書,妹妹則叛逆、有個性,從小活在優秀姊姊的陰影下。宋芸樺在劇中一人分飾雙胞胎姊妹,演繹出受害者家屬自責糾結、受冷落的心境;金馬影帝陳以文則飾演痛失愛女的刑警爸爸,當自己的生日成了女兒的忌日,他不斷壓抑著悲傷心情,著魔似的想要找出殺害女兒的真兇,他一心只想做「父親該做的事」,沒想到這份執著讓他眼中看不到另一個孩子,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

而在整部戲當中,失去手足、被父母冷落的不只有王仲惠,還有那位被霸凌的林善奕,「嫌犯與受害者,看起來是對立的角色,但我們往往忽略了,嫌犯也有可能同時是受害者。」范揚仲特別設計了幾處細節,讓嫌犯的家庭和受害者家庭互相對應。林善奕在劇中向母親發出求救訊息,想要一個擁抱,卻被母親冷漠拒絕,而王仲惠和父親發生激烈的爭吵衝突後,父女最終擁抱和解。「這兩個家庭面臨同樣的處境,結果卻很不同;有時候一個擁抱,其實就可以解決很多事情。」

父母長期的「情感忽略」,可能會造成孩子心中難以抹滅的創傷,很難預估,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必須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父母的拒絕,彷彿是一股推力,把林善奕推向朋友,也推入未知的黑暗中;而王仲惠則在深淵的邊緣,被父親的擁抱拉回,不再受困於「被忽略」的過往經驗,和解帶來療癒,也帶來救贖。

這不只是發生在林善奕和王仲惠身上的故事,也是許多家庭親子關係的真實寫照。所謂的「惡有引力」,指的是一股來自四面八方、不可逆的力量,推逼著人自然而然走上邪惡的道路。但若能從微小之處來預防,給予多一點同理、溫暖和擁抱,一念之善,或許就能改變引力的方向。

採訪撰文/黎詩彥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Disney+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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