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搜尋曹佑寧，和他有關的關鍵字，一定有電影《KANO》和棒球。他從球員身份退役、轉行當演員，是因為喜歡演戲。然而，轉行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曾經載浮載沉，交不出代表作，直到他在《華麗計程車行》扮演的計程車司機。在追尋夢想的途中，即便曾經迷失，路上總有不同風景，沒有一條路是白走的。
球場上「服從」是唯一準則，靠演戲找回表達想法的勇氣
曹佑寧在《華麗計程車行》飾演的角色「陳柏文」，是家中長男，背負父母期待。現實中的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小時候，爸媽讓哥哥學吉他，他羨慕但不敢說話，弟弟想踢足球去參加夏令營，他照樣悶不吭聲，直到爸爸問三兄弟，誰想打棒球？他終於積極爭取，「這時候，哥哥和弟弟比較像是陪我打球。」自此之後，他勇於表達意見，當爸媽問想不想買鞋，見兄弟不吭聲的他就會大聲說：「我要這雙鞋！」比較敢為自己爭取。
不過，到了棒球場上又是另一回事，教練說一，球員不敢說二，「服從」成為球員的內建機制，是拍戲讓他再次找回「討論的勇氣」。他以拍《華麗計程車行》為例，「拍戲時，導演就像是教練，但是兩者很不一樣，演戲其實有討論空間，但我以前會不敢講、被自己綁住。」當他發現自己可以提意見和導演討論，共同塑造角色，「演戲就變得越來越好玩了。」
曹佑寧坦言，也是到了《華麗計程車行》，他才對演戲稍微開竅，尤其看著演他爸媽的資深演員郭子乾、楊麗音，飾演車行裡伯伯阿姨的游安順、林嘉俐、黃舒眉、李李仁同台飆戲，他彷彿劉姥姥逛大觀園，深受啟發，「我看他們演戲很生活化，沒有刻意設計，感覺很自然，不像演戲的感覺。很久以前，我演戲會一直想自己的台詞，我發現，認真聽對手說話很重要。」
靠破台語尬聊一個月，運動員抗壓性練就意外成果
看著前輩們即興發揮，他也開始放膽去玩。但拍戲也有不好玩的地方。《華麗計程車行》全片要講台語，對他是一大障礙。還好爸媽就是他的台語老師，他花一個多月勤練台語。以前棒球隊很多人會講台語，他打電話給嘉義人學弟，全程用台語尬聊，一開始他台語破被取笑，但一週兩次、每次一個小時的練習，他語速逐漸加快，也很少被笑了。曹佑寧堅定說出台語目標：「氣口很困難，但至少講得順，觀眾聽了不會尷尬。」
導演莊景燊曾談到，第一次見到曹佑寧，驚訝他幾乎不會說台語，「雖然有些擔心，但直覺告訴我，有著『俊美』外貌的小曹，內心充滿著運動員獨有的抗壓性，一定可以克服困難，我一直相信會有美麗的事情發生。」一個月後，當曹佑寧來參加讀本會議，他流利的台語台詞，果然讓導演刮目相看。曹佑寧為戲配音時，聽到自己說的台語才鬆一口氣，自我嚴格評價，「大概算過關，60分。」
「運動員獨有的抗壓性」是當初莊景燊選擇曹佑寧的原因之一，曹佑寧也自認很耐操、不怕辛苦，但他認為，身為球員面對群眾的抗壓性，不等於演員的抗壓性，「很多球員在球場上很有魅力，但是面對記者就會很害羞。」剛出道的他就是如此，他回憶：「以前我很害怕、膽小。面對媒體我很緊張，怕說錯話。」於是，他面對媒體總是靦腆傻笑，但久了記者大哥大姐就納悶：「為什麼小曹一直傻笑、不回答問題？」
曾認為演戲沒有成就感，自省對角色不夠投入
現在的他眼神堅定，已能不疾不徐陳述己見，只偶而以傻笑迷惑人心。他自剖個性，以及拍戲對他的影響：「我平常話很少，情緒沒有起伏，就溫溫的很中性⋯⋯我是一個很空的人，透過拍戲我可以表達情緒⋯⋯變得更空！」原來他也有無釐頭的一面，但空是什麼意思？大概是原本個性平和的人，變得更平和吧。他隨即正色道：「雖然我很空，但我也很兩極，一旦糾結起來就很糾結。」曾糾結什麼？他表示：「我並不後悔放下棒球來當演員，但我中間有一度想，是不是要回去打球？」
他娓娓道來那些年的心情，打球的成就感很直接，球來就打，壘上有人，直接殺掉，但他正式轉行當演員，反而成績普普沒有反應，這樣持續了三四年，他缺乏成就感，演戲似乎變成一個賺錢的工作。他看看他人、想想自己，認清是自己對角色投入不夠，「我不夠認真，想得太簡單、太輕鬆了。我沒有準備好，那觀眾又怎麼會有好的回饋呢？」
當初決定離開棒球路，也是對職業球員的未來有所考量。拍完《KANO》之後的兩三年，他的棒球之路看起來一帆風順，接連入選國家代表隊、出國比賽，距離職棒只有一步之遙，但他分析，職棒選手的保鮮期可能很短，多的是一開始頗被看好，但加入職棒後在二軍浮沉，或受傷了表現不佳，不一定能打到十年，「運動員是一個高失敗的職業。你要同時和你前後十年的學長、學弟競爭，擠入同隊的九個位置，這其實很競爭、很困難。」
他試著轉念：「既然我的目標改變了，打職棒這件事就沒有了，還糾結幹嘛？」心不糾結了，事漸有轉機。實境節目《全明星運動會》找上門，這是他拿手的運動項目，他沒想太多就決定加入。之後他在《全明星運動員》的紅隊大顯身手，短暫回到運動員身份，他得以自在地做自己，在競技場上有所發揮，他坦言找回久違的成就感，「像打了一劑強心針。」
十年後再回嘉義拍戲，想起「最勇敢的決定」
端正心態後的曹佑寧，更認真面對每一部戲。他的起點很高，2014年以《KANO》獲得台北電影節最佳男配角，同年入圍金馬獎最佳新演員，對於獎項他有嚮往、但不會強求，「演員很靠運氣，每部戲有自己的機運，把自己準備好，好的戲才會來，如果沒有準備好，就算好角色來了，也會掌握不好。只能一步一步走，所以我不會設遠大的目標。」
也是因為《KANO》，他喜歡上演戲，這是他決定當演員的契機。他回憶首次上表演課，平緩的語氣頓時變得高昂，眼神閃閃發亮，「你知道演戲會有『奇幻時刻』嗎？情緒噴發的瞬間，腦袋裡的畫面會一直跑出來，不願意直接講出來的事情，那些原本控制的壓力都會被釋放！」
2014年在嘉義拍攝的《KANO》，是曹佑寧演員的起點，他回想十年前決定轉行當演員，直言：「放下十幾年的累積，這是個很勇敢的決定。」他説，就像已經花十多年走一條路，路上已經長了一顆樹，樹上結了一些果實，這時候你往回走，重新走另一條路，你沒想太多，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但走下去才能看到不一樣風景。
十年後，他重回嘉義拍《華麗計程車行》，他詮釋的角色陳柏文，因為考不上正式教職，一度轉行當計程車司機，差點迷失人生方向，戲中他以開車妙喻人生，「我已經知道接下來，要打什麼檔。」那曹佑寧掌握人生的方向盤了嗎？即將30歲的他，不改溫溫個性，思索片刻後，比出手勢，「我現在是雙手握著方向盤，朝著一個想要的方向前進，會有單手抓方向盤、鬆鬆開車的一天嗎？我不知道，可能還要很久吧！」他的笑容依舊靦腆，但眼神有光，堅定前行。
採訪撰文／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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