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中,細漢(sè-hàn)是小弟,大仔(tuā–ê)是大哥,「細漢大仔」則是小弟裡最大的頭,大哥的左右手。為了成為細漢大仔,眾多細漢不惜一切地力爭上游,只為求得大哥的青睞,但最終諾言會兌現,義氣能成為權力關係裡的保障嗎?至少在公視人生劇展《細漢大仔》裡,答案是否定的。
故事述說剛滿20歲的阿文(吳政迪飾演)為了改善家境,錯跟標哥,入獄12年。出獄後家已人去樓空,卻意外救下一位與眼盲阿嬤相依為命國三資優生李銘(朱宥丞飾演)免於霸凌。李銘望向阿文的眼神,如當年望著標哥的阿文。
劇情片要拍出現實感,重生活細節建構角色立體感
「我對這樣的題材比較有感覺,之前拍過的也都是處在靠近社會邊緣的人。可能潛意識覺得主流的人已經享有這麼多資源,反而還有些其他族群更需要關心。」導演林英作如是說。過去他曾拍過述說宜蘭鄉愁的人生劇展《再見夏天》、無家者生活的紀錄片《流浪的狗》等,而這次他則相中編劇好友姜素秋曾入圍優良電影劇本的《大嘍囉》,一同改寫,最終也換成更接地氣的台語片名《細漢大仔》。
過往寫過《哈囉少女》、《大三元》等劇本的姜素秋,之所以會寫下《細漢大仔》的故事,是看到一篇小小的社會新聞,一位小弟為了一筆安家費替大哥頂罪入獄十幾年,出獄後才發現這筆安家費從來沒被兌現過,憤而毆打大哥,上了新聞。
「姜素秋擅長寫一些戲劇性的內容,情節裡一些喜劇的基調沒什麼變,但結局那時候想了好幾個。」林英作說有過壞人遭受到天譴、阿文找另外一個黑幫協助尋仇的版本,但最終他更希望看到阿文怎麼放下,「報復不一定真的能夠放下,最重要的是被關了這些年的阿文要怎麼接受他的人生,報復可能又是另一種沈淪的開始。」保留了部分的戲劇性,但他依然想讓《細漢大仔》貼近一點現實。
過往林英作拍劇情片也拍紀錄片,兩種經驗相輔相成,讓他往後在拍紀錄片時會尋找劇情的脈絡,拍劇情片則更注重生活細節,「我感覺自己更在意拍出環境、拍出那個人的生活,那更能幫助觀眾進入角色的世界,建構立體感。」
吳政迪出獄前後跨10多年分3造型,陸夏飾性工作者勤做田調
拍《細漢大仔》時,林英作遇到的一大難題是阿文的造型。電影中阿文總共有三個造型:一個是20歲學生時期的紅髮,一個是入獄期間短髮,及最後出獄生活的黑髮。但因拍攝期及場地的關係,入獄與出獄的戲是交互著拍,無法真的剃頭,若要又染又洗也會影響拍攝效率。最終導演訂製了幾個紅色的髮片在拍攝阿文年輕的時候使用,而監獄裡的戲則調整為他快出獄時的戲份,「那時有去做田調,監獄不太會去管準備要出獄的人的頭髮,讓他慢慢留,準備回到社會。所以我們那時就選了個折衷的髮長。」
他也與吳政迪在角色性格上討論了許多,去建立阿文在十多年之間的差異:20歲時喜怒形於色,個性輕浮。出獄後則與社會脫節,性格變得冷,直到再次遇到妹妹楊瑞琪(陸夏飾演) 才理解到世界與他入獄前的差距,開始意識到生活。
陸夏與吳政迪的戲場場都是關鍵,在學生時期兩人的對話建構他們對未來的想像,阿文獄後再次見面則是一次次打破夢想,直面現實的殘酷。而十多年後的楊瑞琪成了性工作者,陸夏為此做了一番田調,與曾從事過該行業的工作者交流,也與林英作討論許久,如何讓這位妹妹從一位在哥哥身上寄託夢想的單純女孩,成為獨自穿梭在街角暗巷,想以自己手腕保護哥哥的人。
打造同名原創歌曲,饒舌說出阿文遭遇
片中有一首與片名同名的原創歌曲〈細漢大仔〉,是當李銘第一次察覺學校裡「壞學生」的壞並非天生,而是環境所迫,因此聽取他們的意見,掃地音樂不再選擇古典樂,改播饒舌歌曲。「這首歌得是屬於阿文的。」林英作說,最一開始劇本中設定是播放L.A. Boyz的歌曲,不過在改寫劇本的同時,他也思考是否有更契合當代年輕人喜好的歌曲,便研究起獨立樂團及饒舌歌手,「但一直挑不到氣味適合的歌,想說是不是直接做一首比較快,便趕快和音樂設計梁啟慧討論,她最後找少浪一起創作。」
歌曲諷刺著兄弟間的義氣,也唱出阿文的遭遇。導演不想讓阿文成了壞人,「他其實只是不聰明,沒興趣唸書,但又急著想證明自己,而在家裡需要錢的狀況下被標哥給利用了。」就如同開場的討債戲,一開始阿文覺得欠錢討錢很合理,卻在過程中發現對方家境慘、孩子小而動了惻隱之心,「阿文本質有顆善良的心,但還沒有能力分辨是非善惡。而這個階段又需要認同感,家裡沒辦法給他,他只好去外面找。」
最後,阿文的結局除了悲傷,還添了一分魔幻寫實。林英作始終在找尋一個介於寫實與戲劇感之間的呈現,不管拍的是劇情或紀錄片,他的風格終將是低調的關注人間。
採訪撰文/麥恩
責任編輯/許容榕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