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來唸書還是工作的,我們都很清楚啊。」公視學生劇展《留學生》的一句台詞,道盡目前逾4.6萬名僑生的無奈處境。劇中來自越南的學生阮氏青春和范氏梅正是來台僑生的縮影:她們讀書,但更多時候在打工;她們對新生活曾有想像,但現實是成天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工廠賺生活費、清償為了來台的仲介費。

(本文有部分劇情透露,請謹慎點閱)

她是留學生,我也是。但我們的世界不一樣

「你在看什麼?」范氏梅向阮氏青春的隨口一問並沒有得到正面回覆,被快速關閉的畫面,是一位在台灣留學的韓國學生,畫面中的她,光鮮亮麗、對生活充滿熱情和目標,與在工廠戰戰兢兢工作的阮氏青春形成強烈對比。一樣是留學生,來自越南的阮氏青春卻只能遙想影片中的女孩在過什麼樣的生活,她反覆觀看這位韓國女孩的影片,緊盯著的畫面不只是想像、而是渴望。

不願再過學校、工廠兩點一線生活的阮氏青春萌生轉學的念頭,她在工作之餘勤奮讀書,終於達到轉學的成績門檻後,系主任的一句:「做人要「Uống nước nhớ nguồn(飲水思源)。」對青春來說,不僅是情緒勒索,更是羞辱。

在辦公室內,系主任先是稱讚青春很努力,再關心其要轉到台北,生活費之高是否可以負擔,話鋒一轉,他直接挑明「超時打工」是違法的,現在她之所以可以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工作,是因為學校、工廠都很幫忙,「你們是來唸書還是工作的,我們都很清楚啊。」系主任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擊碎了青春對於新生活藍圖的想像,也或許,這句話也直指青春一直逃避、不願面對的事實。

劇中系主任臉不紅、氣不喘的一句「你們是來唸書還是工作的,我們都很清楚啊」是定錨了全劇的走向。
劇中系主任臉不紅、氣不喘的一句「你們是來唸書還是工作的,我們都很清楚啊」是定錨了全劇的走向。

台灣是留學天堂或是學工之島?

根據僑委會、教育部的統計資料,113學年度包含「新南向專班」和「3+4僑生專班」的僑生有逾4.6萬人左右。專班上路初期,學生多半抱持著能夠「邊讀書,邊工作」的心態來台,但隨著時間積累,「想做工,就去台灣念書吧」這句話開始在東南亞國家學生、仲介圈流竄,台灣媒體更譏笑,與其說台灣是「留學天堂」,不如說是「學工之島」。

《留學生》在短短28分鐘的影片中,場景幾乎只在阮氏青春的學校、工廠跳轉,但觀眾卻能明確感受到一位留學生的想像與夢碎,那種如燈泡忽明忽暗的細微感觸,一覽無遺。

作為同甘共苦的同鄉,阮氏青春和范氏梅一起生活、讀書、工作,甚至是受氣,與青春不同的是,梅更「認命」於做工,言談中那句玩笑話「不然你覺得在這裡學到了什麼嗎?」無論是她赴台前就有的心理準備,抑或是她抵台後被現實弭平了想像,都不禁讓觀眾的心自然地心疼。

阮氏青春在做工之餘也認真唸書,希望自己能走向想像的美好生活。
阮氏青春在做工之餘也認真唸書,希望自己能走向想像的美好生活。

私校與工廠雙贏,最輸則是留學生

「你在電視台的實習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電話那頭,是阮氏青春媽媽的關心和擔心,儘管與現實不符,但青春只能咬緊牙根稱,一切都好工廠老闆動不動就為難廠內工作的學生,甚至無故苛扣薪資;學校老師表面看似關心這些留學生,但明裡、暗裡的字句,卻並不真心關心這群孩子的發展和志向。在工廠老闆眼中,這群留學生就是便宜又聽話的螺絲釘,補足了缺工問題;在校方的視線中,這些留學生無疑是少子女化衝擊下,私校面臨退場的救命稻草,產業、學校各有盤算,可謂「雙贏」。和系主任談完後,青春的臉漲紅有些氣不過,站在天橋上的她情緒傾出,她哭、她笑,看起來掙扎到不能自己。下一幕,她又出現在工廠中,她妥協了,屈服於這個殘酷又現實的社會。

阮氏青春和范氏梅透過專車接送學校和工廠的兩點一線,是許多來台僑生的縮影。
阮氏青春和范氏梅透過專車接送學校和工廠的兩點一線,是許多來台僑生的縮影。

學工亂象並非特例 《留學生》是警示也是社會寫照

多數來台的學生無論是被仲介勸說,還是自行想像,僑生專班的設計的確是如此,讓清寒僑外生來台拿學位又打工。但事實上,這群學生只是私校、產業,和仲介三方的新興跨國生意,過往曾被揭露的烏干達血汗學工、新南向專班學生淪「樓鳳」(註),說明了境外學生在台容易成為血汗勞工的風險。

註:引自聯合報專題「樓鳳、人蛇、學生妹跨國性產業 疫後大復活誰讓新南向淪為性樂園?」

《留學生》只奪下2024年勞動金像獎短片組第三名,也入圍2025年金穗獎和青春影展。沒有張牙舞爪的劇情、也沒有過度煽情的賣慘,真實不渲染的敘事,反而更讓人感到無力和失望。阮氏青春一角並非是劇情所創,也不是社會上的特例,此亂象有何解?值得你我關注。

撰文/張博瑞
責任編輯/張博瑞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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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青春一角不是社會上的特例,學工亂象值得關注。
阮氏青春一角不是社會上的特例,學工亂象值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