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畫之於白小櫻,是格外療癒的過程。某次,她隨機挑選了七支不同顏色的畫筆帶在身上,走上街隨意閒晃,晃到光點台北附近的一棵大樹旁,被樹隙散落的光影吸引,就坐下隨心所欲地畫。畫中的樹因隨機而有了新意:枝幹未必是咖啡,樹鬚可以是粉紅。畫完成後,她沒有什麼想說的,媽媽告訴她,沒有想說的那就不說。於是她直接把畫發上社群,未留隻字片語。

「好像拍完《女孩》之後,對身邊的觀察也更細微,感受也很敏感,所以可能會特別去留意以前不會留意的樹。」這是電影殺青後,令她最感欣喜的,好似打通奇經八脈,官能擴張,對環境的感受越發敏銳,像真正使用了眼睛,看見樹也看見雲的,原來,世界那麼大。

畫畫之於白小櫻,是格外療癒的過程。(圖/白小櫻提供)

被排擠的孤獨經歷,是進入角色的推力

2020年,年僅13歲的白小櫻,以短篇電影《住戶公約第一條》,奪得迷你劇集/電視電影最具潛力新人獎,為該獎項至今為止最年輕的得獎者。而後於《消失的情人節》、《當男人戀愛時》等電影中,都可以看見她的身影,使她成為台灣影視產業世代新血之一。

對於白小櫻而言,主演舒淇執導的首部電影《女孩》,就像是一場「回歸」,在此之前,她暫別了銀幕四年,「我會害怕孤單,是因為我小時候有被同儕直接排擠過,所以我知道那個孤單是什麼樣的痛苦,就是沒辦法融入同儕,然後只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那種空虛的感覺。」這是她當時和爸媽討論過後,決定離開鏡頭的原因,亦是她再次走向鏡頭、成為「小麗」的推力。

對於白小櫻而言,主演舒淇執導的首部電影《女孩》,就像是一場「回歸」。(圖/甲上娛樂提供)

舒淇形容初見白小櫻時,感受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無以名狀的孤獨,宛如小麗。白小櫻則說自己熱愛幻想,和小麗一樣,可她沒能像小麗那般堅強,「她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但是她有那種堅強,而且她又不能表現得很委屈,導演說表現得委屈,別人就越想欺負妳。」片中的小麗,活在父親對母親的家暴,以及母親對她的愛恨交雜陰影之下,壓迫感如影隨形;小麗和媽媽爭鋒相對時,也會惡狠狠瞪回去,絕不讓委屈露餡,是她的倔強,亦是她的「堅強」,「她不會收起來,所以我覺得這是對我來講比較難的地方。」

小麗習於失語,鮮少表達情緒,因此白小櫻在演繹時,經常需透過表情和姿態展現她的孤獨、恐懼和憂傷。片中,莉莉(林品彤 飾)對小麗說:「你怎麼連笑都這麼苦。」「她在家裡就沒有快樂過,沒有幸福過,所以他本身就是苦的。他內心也是苦的,所以我在想他笑起來應該也是苦的吧。」小麗和莉莉在MTV電影館談心那場戲,劇本原本寫的是「大笑」,可白小櫻就是笑不出來,「如果她前面經歷那麼多,應該沒辦法笑得那麼開心,我自己也覺得有點苦,所以後來導演也決定用那個比較苦的,她說妳這樣笑就好了。」那一刻,白小櫻已實實在在成為小麗。

舒淇形容初見白小櫻時,感受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無以名狀的孤獨。(圖/甲上娛樂提供)

需要陪伴又享受獨處,社交能量需要定期切換

在《女孩》拍片現場,她經常拿著當天的通告單和一支筆,躲到一旁畫畫或寫小日記。畫畫主題大多是每日便當,因為很好吃;拍攝過程長達三個月,她遠離了手機的喧囂,好像因此冒出許多時間,閒暇之餘就和林品彤、彭裕愷一起把教室裡的大黑板填滿便當,作為一場紀錄日常的儀式,生活變得充實有趣。可沒了手機,等於也遠離了朋友,爸爸鼓勵她用復古的書信維繫感情,她寫了卻沒寄出去,「我有點外向,但又覺得自己很內向,就是內向的人都喜歡待在家裡,不想跟朋友出去,但我又很喜歡朋友,所以我覺得自己是很矛盾的。」

在《女孩》拍片現場,白小櫻經常拿著當天的通告單和一支筆,躲到一旁畫畫或寫小日記。(圖/甲上娛樂提供)

交朋友這件事,是最初吸引白小櫻走向表演的樂趣之一。從上個劇組到下個劇組,不分男女,老幼咸宜,橫跨不同領域和年齡,在學校哪有這般機會和如此形形色色的人相遇。不過隨著歷練積累,她對表演也生出了新一層的意趣,「很喜歡每一次可以演不同的角色,我覺得比起一般的人,可以體驗到更多的東西,視野會比較廣,就是課本教不到的東西。」

但是,白小櫻的社交能量不是無窮盡,需要定期切換,並且輻射範圍有限,續航力有待加強,「就是可能太常跟朋友出去,就覺得社交好累喔,我的電量已經沒有了,所以就需要一個人;一個人反而可以充電,但一個人待久了又覺得好孤單喔。」

白小櫻和林品彤、彭裕愷於《女孩》片場一起畫畫,紀錄每日豐盛的便當。

18歲生日願望不再是清空蝦皮購物車

《女孩》是白小櫻首次擔任主演的長篇作品,也是她第一次,和角色長時間共用身體。拍攝結束後,她感到有些難剝離,但她也感謝小麗教會她的事情,「面對自己的勇氣吧,就是要去面對自己的選擇,面對自己所處的環境。」片末,時隔多年、長大成人的小麗,回了老家探望母親並祭拜父親,白小櫻認為那需要極大的勇氣,「她選擇去面對她自己的傷,我覺得這是很了不起的。」

電影上映之際,恰逢她甫過18歲生日,她說今年的願望不再說要清空蝦皮購物車了,「我覺得那是太表面的東西了,我要去追求更內在的。」初熟的18歲,於白小櫻而言是個矛盾的數字,「就是又想長大,但是又不想真的變成大人。我覺得成年不是一個瞬間就長大,是要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就希望可以成為一個成熟的人。」好似不能再盡情放肆地依靠大人,因為要成為自己的大人,為「她」負責。

白小櫻於光點台北所做的畫。

長大後的世界會改變,不只自己長大,身邊的人也會跟著長大。白小櫻似抱怨又似撒嬌地說,像她的弟弟白潤音也長大了,初入叛逆,懂了害臊,以前可以抱抱,現在都:「妳好熱喔!」「但是如果我真的遇到瓶頸,還是會跟他請教一下,他對於這部分還蠻認真,就不像平常我們在講話都不理我。」

白小櫻和弟弟白潤音皆自小就開始接拍廣告,從而進入影視圈。(圖/白小櫻提供)

《女孩》裡的莉莉說著:大人都是臭的,白小櫻笑著說,長大之後的世界可能真的會有一些是臭的,比如說壓力,或是虛假,「我希望我可以不要被那個環境同化,可以依舊保持自己的真誠跟溫暖的氣味。」她習於自我檢討,可不願過度苛責過去的自己,因為那或許已是當時的她,所能做出的最佳決定。白小櫻認為更重要的是,即便不完美,也應該要喜歡自己,「這樣的特質也會散發一種迷人的光,我覺得這是我最想成為的大人。」

白小櫻笑著說,長大之後的世界可能真的會有一些是臭的。(圖/白小櫻提供)

採訪/朱予安
撰文/蔡若君
圖片/白小櫻I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