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決定拍每個案子前，都會有個觸動，只要那觸動夠強烈，我就會想去把它完成。」回想起上一部作品《一把青》，導演曹瑞原的口吻還是深情款款。
「那是經過浪濤沖刷的世代，裡頭的人一個一個凋零…一九四九那樣的大時代，沒有人去把整個架構呈現出來，所以，我的起心動念就是想把它留下來。」同樣的概念，把他帶到了《斯卡羅》，他一本初衷笑道：「因為我很想看到Formosa！」
曹導自比像一艘船的掌舵者，這次的終點，一樣是要帶領劇組穿越回那段已逝去的時空。正式啟航前，劇本是最重要的航線圖，他與編劇黃世鳴足足琢磨了一年半，「甚至到開拍時，劇本都還沒完全完成。」曹導語帶歉然，監製事後補充，儘管開拍時最後一集劇本尚未完成，但演員有先拿到近萬字的分場大綱，有七、八頁A4的篇幅。
這位演員的「語言」能力超級驚人
然而比起劇本，讓曹導最沒把握的，是語言。「劇組裡沒有幾個人能把排灣族語講好。」唯有飾演大股頭「卓杞篤」的查馬克・法拉屋樂，因為平素致力於傳承排灣族文化，才能把台詞說得流暢又有感情。
「語言如果沒辦法流暢，一定會影響表演，整個片子大概就垮了。」曹導固然擔心，卻也難以對每位演員訂下劃一標準。「這其實是演員要給自己的壓力。我可以理解你在很短的時間內要完成，一定會有些問題，可是你終究還是得投入，到最後是要由你來承受這一切。」
褪下光環從地獄爬上來的這些人
在曹導決定邀請温貞菱飾演女主角時，他就把話說得直白：「妳如果不能挑戰，就跟我說No，妳如果要挑戰，那接下來沒有我的事，是妳的事（笑）。」不等我消化他這帶點寒意的笑容，曹導正色後繼續放狠話：「妳不能因為這個角色很大、這個戲很重要就來接，妳要知道後面必須承擔的責任很大，不能把它當成一般的戲決定（出演）。」
換句話說，能在《斯卡羅》亮相的演員，都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曹導說：「有些演員在現場對族語還是不熟，就要一直重來，讓整個進度變慢，效率很低，但我們還是堅持，演員也不放棄，大家就以拍到最理想的狀態往下走。」
一天僅能拍上十秒的奇蹟
整個劇組追求完美固然磨人，但都比不上天公不作美更煎熬。《斯卡羅》全劇有百分之九十必須在戶外拍攝，十足仰賴天光，毫無控制餘地。拿舊作相比，《一把青》一天能拍五、六場戲，《斯卡羅》有時一天只能拍一場，每回開機都是奇蹟。
「當我們在拍有陽光的鏡頭時，突然間烏雲密佈，這時你只好等，等到烏雲中間有個破洞飄過來，我就問燈光師，那個洞可以讓我有多少時間拍？他回答，只有十秒。」回憶及此，曹導無奈一笑：「也就是只能拍一個鏡頭，還是得趕快搶拍啊！拍完再等下一個雲的破洞。」快慢交錯的拍攝節奏讓全組兵荒馬亂，但事過境遷回首，曹導說得別具一番詩意。
開拍前一天，篤信基督教的曹導特別請牧師到現場禱告，豈料，隔天竟遇上白鹿颱風自屏東縣滿州鄉登陸，對他們的拍攝地首當其衝。「牧師事後還很懊惱，覺得是自己法力不夠。」說完，曹導自己也笑了。這不是最艱難的一天，他稱這只是老天給他的第一課——「它要告訴我，你要懂得等候。」
懂得等候 生命的力量就會帶你走過
「我們有過五點的通告，三、四點起床時卻是狂風暴雨，但梳化間已經有一、兩百人在化妝準備，你不拍，一天的預算就燒掉，你拍，多少人會詛咒你？而且也可能拍不成。」
曹導心一橫，還是決定開拍。森林裡，所有人穿著塑膠雨衣淋雨乾等，上百人的劇組，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直到七個小時後，雨過天晴，「結果？拍到太陽下山，我們那天還是拍完啦！」
戲裡，他拍原住民與天地自然共處，戲外，他扎扎實實做了一回天地自然的信徒。「重點是，你要相信，當你等候、當你安靜下來的時候，你要相信生命的力量是可以帶你走過，不要擔心、不要不相信，你終究會完成。」曹導由衷說著。
現在，再有人問他：「《斯卡羅》之後想挑戰什麼？」曹導有個篤定的答案：「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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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鄭淳予
責任編輯／朱予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