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道的演員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把角色做好做滿,努力理解劇本,努力聽懂導演想要他做什麼,最大的憧憬就是能像前輩一樣對於表演可以滔滔不絕,在每一個角色裡收放自如。「但我這個人可能比較笨,沒有什麼領悟。」甫以《生生世世》和《做工的人》拿下金鐘雙項大獎的薛仕凌,回顧近10年的表演生涯,想到最初的懵懂,他不禁羞澀了起來,「以前就是怕犯錯,太小心,太謹慎。」斧鑿痕跡太深的表演,反而感動不了觀眾,薛仕凌花了好大力氣想要領悟表演的心法,這時卻猛然發現,那竟是匠氣與造作。
直接不演就是最好的演出,做一個能說服觀眾的完美路人
比起揣摩,薛仕凌認為更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還有生活的感覺,「我覺得路人的演技最棒,因為他們看起來根本沒有在演!」聽起來雖像玩笑話,但薛仕凌認真的說,沒有包袱的路人才擁有最放鬆的狀態,不用想台詞,講話有贅字,看起來好像在玩,但其實能量滿滿。於是,對於路人的觀察成為薛仕凌的表演功課,仔細聽大家怎麼講話,認真思考他們為什麼這樣行動,為的就是要把沉浸在「表演」當中太深的演員拉出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被看出來在演戲。
「其實人跟人的情緒就是這樣,一切讓他自然發生,就會很好。」薛仕凌笑著說自己其實是尷尬癌的癌末患者,以前會刻意很SET反而讓自己不舒服,現在比較懂得在表演和生活上都能夠用自在的姿態面對。「可能也是因為我變得油條了喔!」但變得油條並不代表薛仕凌放棄了心中對表演的原則,而是更能主動出擊製造可能性,「為什麼我是坐在這裡而不是那裡?哭是一定要的嗎?這個角色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越放鬆的對待自己的表演,反而就能長出越多延伸的空間,薛仕凌將自己安放在如《楚門的世界》般的場景,完美詮釋一個最自然的路人,連擦肩而過的主角都能被說服。
感謝連俞涵的超級不屑,對手成就了自己的角色
笑起來總是瞇瞇眼,談起表演一副就很Chill的模樣,薛仕凌在《茶金》裡飾演的范文貴,可是一個一點都不自在的腹黑角色,不但從自卑衍生出自大,前後的變化判若兩人,和女主角張薏心忽遠忽近的距離感也使得劇情一觸即發,讓這場屬於茶的戰爭更加白熱化。
「這部戲裡不只文貴有改變,對手應對我的方式也跟著改變了。」薛仕凌回憶著。
文貴在劇中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薏心,如同薛仕凌對於連俞涵也都是做好做滿,「很多時候根本都不用演,因為俞涵每次在劇中對我講話都一副超級不屑的樣子,是真的讓我覺得受傷。」薛仕凌打趣地說,《茶金》是他和連俞涵首度合作,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我們都是很悶很縮的人,沒有需求就不會交談,剛開始上表演課居然見了三四次面都還都不講話,超怪超好笑。」話雖如此,經由《茶金》拍攝期的醞釀,兩人的開關也被隨之打開,有了現在的絕佳好默契,薛仕凌笑著說,一切交給連俞涵就對了!
在演藝圈不刷存在感,專注調整自身狀態
「每個人心中最核心的地方,一定都有某種程度的自卑,有些東西就會是這些自卑感的延伸。」《茶金》中的范文貴就是走不出這個同心圓,一直伸出手,看他自己什麼時候會被需要,而現實生活中的薛仕凌,也同樣是沒有自信縮在角落的大男孩。薛仕凌打了個比方,以前學生時期,常常會有那種明明遲到了,卻還耍著帥搞笑,一進門就會打斷老師上課,自帶主角光環吸引大家注意的人;但他是那種躡手躡腳低著頭溜進教室,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我希望你不要發現我進來,也不要發現我離開。」
在演藝圈中不會講話,不愛出頭,或許在旁人的眼中是一種劣勢,但這樣的人格特質卻讓薛仕凌有了更多和自己相處的時間,隨時反省,隨時調整好狀態,「每天起來就又是滿血復活。」薛仕凌認為,表演是個極為消耗的工作,常常嘴巴上都喊著自己想退休了,想轉行了,但睡了一覺後,好像又可以再繼續做著表演的夢,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是生命中的不可思議。「當自己一件事怎麼樣都做不膩時,或許我就是生來做這件事的。」
用冥想掌握思想主導權,創造未來更多可能
但表演的夢就算做得再怎麼大,現在的薛仕凌對於未來已經不再是剛出道的那個往死裡演的少年,一切都是放鬆才能構成的一種成熟,而疫情期間練就的冥想習慣,也讓他學習與腦海裡那個愛亂跑的小孩共處,不是硬要抓住他,而是學習心靈的定焦,讓自己安靜地看著他跑來跑去,「這是一個讓自己從第三人稱看自己的方式,我現在能控制自己想要思考的,大聲告訴自己:『嘿!我才是主人!』」在冥想的過程裡,薛仕凌不但和自己對話,讓自己放鬆,同時也讓自己專注,「諺語都說『三思而後行』,但我總是『思』太多,『行』太少,更多事情要衝了再說。」
自然回應自己的衝動,打開一切的可能性,就算拿了獎,有了更多的討論度,薛仕凌仍傻氣地說:「我真的是個很笨的人,因為這個真的好好玩,所以,我想繼續做這個。」
採訪撰稿/朱予安
攝影/王志偉 Francoland Studio
場地提供/ SteepStairs樓梯好陡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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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