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電影《我家藏著林布蘭》(Jackie & Oopjen,2020)甫獲得 2022 台灣國際兒童影展「國際競賽」最佳劇情長片獎,故事描述林布蘭作品《卡彼特肖像》(Portrait of Oopjen Coppit)在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展出,畫中主角卡彼特卻在這時從畫框「出走」,並且不經意地與博物館策展人的女兒潔姬相遇,衍生一段跨越四百年時光的童趣友誼。
一切從一個億萬歐元的藝術品收購案開始
林布蘭(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1606 – 1669)是十七世紀荷蘭畫家,被譽為荷蘭黃金時代藝文領域中的重要人物,以充分展現明暗對照法的光影風格,和對於宗教聖經主題的取材聞名。在其諸多作品中,以 1642 年完成,以民兵為主題的《夜巡》(De Nachtwacht)最為知名。
電影故事背景則來自林布蘭在 1634 年以一對夫婦為主題的兩幅肖像畫《蘇爾門與卡彼特》(Maerten Soolmans and Oopjen Coppit), 2015 年由阿姆斯特丹國家博物館與法國羅浮宮共同以 1 億 6 千萬歐元的天價向羅斯柴爾德家族購入。《我家藏著林布蘭》巧妙地接上這件轟動一時的藝術品收購案,並描述進入阿姆斯特丹展出的卡彼特夫人,在萬眾矚目的展出期間走出畫框,尋找她的妹妹奧潔。平時常流連於博物館的潔姬正好撞見卡彼特,因此展開一段由兩人共織的奇遇。
強調女性為主體的故事能量
本片的故事主題,容易聯想到班史提勒主演的《博物館驚魂夜》(Night at the Museum,2006)系列,透過歷史人物、重要藝術作品的童趣化呈現,勾起兒童觀眾與文化的連結。如同所有與知名歷史人物相關的電影,都試圖用當代創作者的角度重新塑造只留存在書頁或歷史紀錄上的人物,本片讓印象存在於林布蘭畫像之上的卡彼特,如一個真實存在的人重新活在現代,體驗電梯、汽車、筆記型電腦等等現代科技,是故事中的主要趣味。
在為兒童打造的喜劇趣味中,讓十七世紀的年輕女士「穿越」到當代,有些笑料仍然顯得較為表面,譬如誇張的肢體與表情動作,或是刻意不合成人世界禮俗的行為等等,這些元素在大多兒童喜劇當中都可以成立,並不特殊。但除此之外,也有另一些笑話能讓人產生會心一笑的趣味。包括讓卡彼特進入歷史課堂上跟學生互動,或是在阿姆斯特丹的都會區融入當代社會的取樂方式:購物、逛街,參與社群活動等等。這些元素包括與時代相關的錯置,達成穿越型故事常見的喜劇效果。
另一項透過時代差異去進行的對比,來自主角潔姬的家庭環境。潔姬與妹妹、媽媽一家三口同住,她們的父親並非離開家庭或過世,而是自始並不存在,潔姬與妹妹透過試管誕生,由母親撫養長大。儘管卡彼特略為有注意到其中的妙處,但沒有過多深入討論,然而,這個設計不只單純體現在一個當代的家庭樣態,我們也可以發現電影本身承載強調女性力量的氛圍,包括母女之間家訓的傳承與變化:獨立,但同時不應拒絕依賴彼此。又或是在廣場舞段落中,我們能注意到的群體女性舞蹈,這些元素的並置讓《我家藏著林布蘭》蘊含由女性為主體的故事能量。
畫作中看不到的「另一面」
在基本的喜劇元素,還有與文化連結的寓教於樂主題之外,《我家藏著林布蘭》在主題刻畫上更進一步之處是讓卡彼特被重新創作。這條故事線的表層是要指出潔姬的繪畫天分,藉此讓她與母親的關聯做出更緊密地連結,而在過場橋段中,她幾次嘗試直覺地隨手繪下眼前的卡彼特。
電影中的卡彼特,是從林布蘭畫作中脫胎走出,她的生命與存在都與藝術品的成立被綁定,如同片尾她試圖贈予小女孩耳環,亦必須強調這只耳環不會影響她自己,因為那是「畫作上看不到的另一面」。也就只在這個生命依附於畫作而成立的角色身上,小女主角嘗試重新畫下她的舉動,看起來多出幾分動人趣味。
儘管故事沒有交代,很可能也沒有必要交代,為何十七世紀的林布蘭畫作能賦予被畫人物走出畫布的魔力,但如果觀眾用意會的方式,接受電影中並不複雜的寬鬆隱喻,小女孩的奇遇,反映的是她對於藝術一種天然,而尚無法大方展示的興趣──藝術本身自然有其魔力。那我們也可以相信,那幾張由潔姬隨筆畫下的卡彼特,也能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地點走出那張畫紙。我們需要的僅是人類天性中的創造力,還有一點時間。
《我家藏著林布蘭》在知性面向的鋪設,並沒有如對主題預期地那樣高,但它確實是一部歡樂愉快的兒童冒險電影,在 90 分鐘的片長裡呈現出友善家庭想像的社會,並觀看一個同時學習著獨立自主、愛與信任的小女孩,解決突發的難題,再留下一筆親近藝術作品的軌跡。
編按:Oopjen Coppit,另有譯名奧沛柯比。
文/橘貓(影評人)
責任編輯/朱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