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入圍第59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的曾英庭,其實早就是金鐘獎的常客,但電視劇集作品中他常以家庭、親情為導向,包括《用九柑仔店》,亦或青春成長的《最後的詩句》。電影《查無此心》可說是首次挑戰犯罪懸疑的長片,曖昧地印刻著不同視角的恐懼,質疑人心變化、糾葛的深層效果,也更能夠回應社會當下的掙扎現況。

該片描述總是無法在家中睡覺的女警吳潔(張鈞甯 飾)計劃調離現場辦案的工作,想換個環境生活,但跨年夜出現了無名女屍的殘忍命案,在長官要求下,必須和菜鳥女警合作查案,但她逐漸發現女屍似乎和一個非法外勞仲介(阮經天 飾)有關聯,另他們越接近真相,也陷入越大的危機之中。

曾英庭屬於非單一性類型拍攝的導演,總會在故事中埋入觀眾需要的溫度,這次帶來的更多是人性的警示,他擅長經營角色的深度,而這些養成或許皆歸於求學時期看過的經典電影,有些影片甚至讓他看了不下十次,問起他的「人生片單」,說出的電影各有不一的類型和美學,但能感受這些片單同時都在講述「生活」這件事。

楊德昌的《一一》是與親人的生活、李滄東《綠洲》是孤寂不公的生活、侯孝賢《珈琲時光》致敬小津安二郎的家庭日常生活、北野武《花火》是冷酷中藏柔情生活、大衛芬奇《火線追緝令》則為晦澀黑暗的生活。

這些電影各自呈現不同的生活架構,撐起各自獨特的敘事,再往下思考的就是不同生活皆要面對的「死亡」,「我本身就對死亡有很大的害怕,想知道人和人的關係是否因為死亡而終結,或者反而長存」,曾英庭認為這些電影皆扮演著人生見解的訴說者,而身為觀眾的我們,也或許從其幾部反映了自己人生,甚至是未來可能發生的實境演練。

楊德昌《一一》與侯孝賢《珈琲時光》獨具份量的日常美學

學生時期的曾英庭鍾情於楊德昌與侯孝賢充滿濃厚生活感的影像,在他心中種下了拍電影的種子,「我以前沒想過要拍電影,因為小時候不管看《阿甘正傳》或《侏儸紀公園》都覺得那是困難的任務,但讀書時看了楊德昌的《一一》與侯孝賢的《咖啡時光》這兩部片,就覺得拍電影沒有這麼難。」後來他才知道,人生故事真的沒有這麼好拍,絕不是影像所看角色們走來走去、睡覺、曬衣服而已,而越貼近真實的生活故事更越是困難,「因為要讓觀眾看得自然舒服並投入,必須夾雜說故事的美學和與眾不同的故事手法。」

看似無浪漫可言的行走,可能夾帶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心小劇場,就像是侯孝賢獨樹一格的美學風格,混雜了東方式內省及凝練,以及西方式的客觀及疏離,而獨特的長鏡頭語言,建立起全新的影像風格,藏著難以告解,又難以負擔的重重心事。

《珈琲時光》中有一幕是女主角陽子在電車中睡著,醒來發現男主角肇就在自己的身旁靜靜守候著,她感受到一股幸福的安全感,就這樣日復一日,陽子心裡頭掛念的這些思緒也就像品嘗咖啡時一樣,逐漸平靜下來。侯孝賢在鏡頭下捕捉文學情境來賦予田園詩般的生活形象,讓每個人都被陽光洗禮般,可以為自己人生邁步向前。

楊德昌則是在《一一》之前,從《恐怖份子》到《麻將》,一直試圖用一部電影來歸納全部的生活,想用一部電影講述清楚他眼中的台灣的全部。《一一》有一種獨特震懾人心的美,不論是光影、色彩、人物、活動,還是人物周圍的城市生活,都能在他的鏡頭中互相協調配合。緊湊、引人入勝的三小時鉅作,引領人們進入當代台灣的日常生活,具備份量也充滿深度。

李滄東《綠洲》奇幻又殘忍的相愛方式

薛景求與文素利演出的韓國經典電影《綠洲》是李滄東的第三部電影,講述男主角洪宗道出獄後,家人對他十分排斥,而他之所以被判入獄,只是為了頂替哥哥過失殺人的罪名。

心冷意涼的他,來到死者的住所拜訪家屬,遇到死者的女兒韓恭洙,卻發現她是一名重度腦性麻痹患者,雖然她面容扭曲、手腳抽搐,但宗道卻被她吸引,並在衝動下做出侵犯她的大膽舉動。

但在意外事件後,兩人卻彼此都萌生了愛情,兩顆孤獨心靈就此漸漸靠攏。他們看似身心不甚健全,但卻擁有顆純潔之心,也一起遭遇現實不公不義事件,令該作被形容為「世界上最悲慘的男人與女人間不可思議的愛情故事」。

《綠洲》是一個獨特的「禁斷之戀」故事,也另外添增了許多奇幻色彩,躲避殘忍現實的女主角恭洙,時而會夢見屬於她自己的綠洲樂園,而這幾個片段讓曾英庭初次觀看時非常震撼,原以為導演真的找了殘疾人士演出女主角,卻突然看見女主角如同正常人般翩然起舞,當下讓他衝擊相當大。

北野武《花火》暴力下藏著的溫柔

《花火》是第七部導演作品,並獲得威尼斯金獅獎。除了展現北野武獨到的美學,裡頭絕美畫作通通出自他親筆繪畫,故事更是一貫的暴力跟溫柔並存。曾英庭則形容該作「笑中有巨大的悲傷,角色衝擊了強大又有難以比擬的美學感」。 

北野武片中是一名刑警,由於失誤造成兩名同事一死一殘,進而感到內疚而辭職,不幸妻子又患白血病住院。因為生活所迫,他向黑社會借了高利貸,為了還債,他搶劫了銀行。搶來的錢中一部分還了債,一部分給了同事的遺孀,一部份給了癱瘓的工作搭擋堀部。還剩下一點,打算用它帶上妻子去做一次最後的旅行。

北野武在塑造《花火》中的角色時,除了直接聚焦行為和動作,不過度豐富角色的個人背景,而配樂選擇上,也刻意讓音樂不要太過旋律化而搶戲。《花火》由日本配樂大師久石讓操刀,加上北野武的極簡風格,音樂更加融入電影的生命,讓人心揪。

大衛芬奇《火線追緝令》犯罪心理類型片的經典之作

《火線追緝令》是由大衛芬奇執導,布萊德彼特與摩根佛里曼兩大巨星聯手的作品,曾英庭在高中時期看完後,除了震撼,在電影裡又濕又冷的城市中,更勾起了他的好奇,「我又嚮往又害怕,會想了解他們身處在很糟的環境要怎麼活下去?」該作首開先例引經據典舖陳劇情,包括心理學家的推理分析,警匪雙方鬥智的曲折過程皆嶄露無遺。 

故事在一連串謀殺案發生後,警方剖析其中關鍵處發現,遺留在被害者身旁的字跡正是古書中所提到的「七誡」,分別是暴食、貪婪、懶惰、慾望、驕傲、嫉妒以及憤怒。由此開展的劇情隨著心理學的探討逐漸深入,罪犯那種近乎納粹式的狂傲與優越感,在演員精湛的演技下顯得壓迫感十足,令作品成為了犯罪心理類型片的經典之作。

文/潘怡豪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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