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是華語流行音樂的鼎盛期，當年飛碟唱片旗下的蔡琴、黃鶯鶯、蘇芮、王芷蕾被稱為「四大天后」，滾石唱片則有羅大佑、李宗盛等創作才子，而由劉文正領軍的「飛鷹三姝」，讓方文琳、伊能靜、裘海正成為當時家喻戶曉的偶像歌手。其中，擁有溫柔恬靜氣質的方文琳，自出道就被媒體冠上「玉女掌門人」的封號，「好像出道只要是唱抒情歌的，每一個都叫玉女掌門人。」
方文琳無奈表示，她從來不喜歡這個稱號。血液裡流竄的叛逆反骨，讓她在年輕時做過不少事想要甩開這個包袱，比如她不甩公司替她設定的玉女偶像路線，就是要拍吻戲。這也成為方文琳幾十年演員職涯的課題，她總期望反差越大越好，扮老扮醜也無所謂，像是在《鹽水大飯店》裡飾演鄉下農婦，刻意塗黑畫斑、蓬頭垢面，最好就是能脫離玉女形象多一些就好。
拍《鹽水大飯店》天天灰頭土臉，為愛私奔宛如現實寫照
這次方文琳在《鹽水大飯店》和張耀仁演母子，印象最深刻的兩場戲都與兒子李文欽有關，一場他從監獄刑滿回家，一場他在玉米田被補，「文欽逃亡在外很久沒回家，為了回來看我才被抓，我們兩個都在玉米田裡打滾，看得到，碰不到。」方文琳聊起這場戲，不只哭得滿臉鼻涕還一身泥，外加被負責抓她的臨時演員弄得半邊扭傷，「臨演不能讓我和文欽碰到，但他沒想到我跑這麼快，因為我平常有在運動。」最後這場戲拍得驚心動魄，方文琳被抓得半邊身體反折，整個腰扭到，痠痛好幾天。
另外，她也和金曲歌王謝銘祐在劇中扮演夫妻，兩人早在舞台劇《再會吧北投》就有了交集，但實際上沒有直接合作，後來在《鹽水大飯店》定妝時見面，方文琳又驚又喜，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會接！」這是謝銘祐首次跨界當演員，拍戲零經驗讓他既忐忑又不適應，見到方文琳立刻請她多多照顧，「後來他慢慢就習慣鏡頭了，變成我跟他討教台語比較多。」談起兩人在桃園拍攝三合院場景，天氣一點也不給面子，半個月的戲天天颳大風，每天下戲都要清理七孔，眼睛、耳朵藏了滿滿塵沙，想起實在狼狽，但又很有趣。
起初，方文琳對這個角色興趣缺缺，「怎麼又是個傳統媽媽！」這是方文琳收到《鹽水大飯店》劇本的第一反應。早期本想擺脫玉女形象，最後又掉進溫婉母親的框架裡，從《流氓教授》款仔到《家和萬事興》羅秀琴，方文琳溫柔含蓄的長相，成為塑造台灣典型母親的範本。這次看到《鹽水大飯店》裡的農婦「月英」，似乎又是一個悲苦母親，原本還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被鄭文堂導演說服，「她的兒子個性有點像她，月英年輕的時候是為愛私奔的，就像遺傳一樣。這個媽媽能為自由、為愛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沒有劉文正就沒有方文琳，「飛鷹三姝」登上事業顛峰
這不就是現實生活中的方文琳嗎？1985年從台視《綜藝金榜》唱歌比賽中過關斬將，脫穎而出，從而拿到進入演藝圈的入場券，殊不知簽進四海唱片不久公司就面臨倒閉，但這反而成為方文琳演藝生涯的重大轉機，被當時原已淡出歌壇又回台成立飛鷹唱片的劉文正相中，將她和伊能靜、裘海正三人打造成紅極一時的「飛鷹三姝」，三人三色，類女團的單獨歌手。但被設定成「玉女」的方文琳就偏偏不想做偶像，與當時同為偶像歌手的王傑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為談戀愛她不惜犧牲事業，甚至人間蒸發，把老闆劉文正氣死。
「那時候為了談戀愛就是瘋了，這個也不做、那個也不做。他唯一一次對我說比較重的話是：『真的不想唱就回妳的彰化去！』」回憶心中的恩師，平常總是很溫柔、很理性，總是耐心傾聽自己的想法，僅有的動怒，是在她叛逆因子作祟到連事業都不管不顧時，「他其實可以用合約告我，但他沒有那樣做。他覺得總有一天我會醒的。」任性的代價，就是後續的唱片銷售一落千丈，不過也成為她專注演員跑道的契機。問她後悔嗎？「怎麼後悔，都是一個經歷，讓自己變得更有智慧，長成現在的樣子。只要不傷害他人，然後不要傷害自己就好。」
聊起當年和劉文正第一次會面，雙方約在茶藝館裡，方文琳在約定時間戰戰兢兢地趕往約定地，沒想到劉文正老早就坐在裡頭等。她記憶中的劉文正做事嚴謹，對待她們是嚴格的導師，但同時也像親密的朋友，會半夜兩點帶她們去舞廳跳舞，進到工作狀態又要求盡善盡美，需維持明星形象。實際上，年少輕狂的方文琳不只為愛私奔，她還剪了短髮，挑戰自家老闆的底線，「對他來說很辛苦，以往作為藝人被人家伺候，現在卻要來管我們的心情。」
「方文琳是他創造出來的。」那個「他」，就是劉文正。當年為了培育「飛鷹三姝」，從低調退隱的生活再次走向螢光幕，替三個女孩打下穩固江山後，再一次瀟灑離去。方文琳形容，和劉文正的相遇是個很特別的「因緣」。緣起有時，緣盡有時，難能可貴。
不需糾結於婚姻被背叛，讓孩子與前夫妻子和睦共處
曾經為戀愛活得轟轟烈烈，現在方文琳已心如止水。「我懶得再把心分出去了，現在一切都很好。」過去曾說過不會再結婚，如今方文琳依然這麼想，一個人想去哪就去哪，享受孤獨，享受獨處。幾年前，一個人開著車，從台北沿路開到台中、台南、高雄，找自己想去的地方，坐著發呆，一個人吃飯，環島回來又挑戰一個人進電影院看電影。其實，一點都不奇怪。「人活到最後都是一個人，一個人來，一個人走。如果到最後沒有辦法體悟到這一點，你的心會比較辛苦。」
現在偶爾還能從娛樂新聞裡，看到方文琳和前夫于冠華的名字綁在一起。許多人對於她處理孩子與前夫關係的態度感到敬佩，女兒們一直和爸爸保持親密關係，甚至在爸爸再婚時，和爸爸再婚的妻子一起挑禮服。實際上，兩人婚姻的破碎並沒有像八點檔那般狗血，沒有爭吵，沒有惡言相向，整個過程就像再平常不過的一場談話，壓在心口的氣突然卸下，反而鬆了。「愛會在生活中磨掉，慢慢愛的本質會越來越少。所以他被拍到出軌照後，我只是等著他回來跟我說他的決定。」沒有糾結，放過自己，讓孩子的身心靈可以健康一點，自己快樂，小孩才會跟著快樂。
長達兩年零收入，靠運動走過低潮期
經歷離婚風波後，方文琳曾陷入低潮期，與感情無關，只是突然間沒了工作，長達兩年的時間沒戲拍、零收入，再加上背負千萬房貸，讓她一度喘不過氣。後來孩子們進入青春叛逆期，每天夾在兩個女兒和媽媽之間，沒有自己的空間，更是讓她宛如掉進大海般快要窒息。差不多就在這個時間點，方文琳愛上了慢跑。「運動改變我很大，身心靈的改變，讓我可以釋放壓力。剛開始跑步的時候會思考，現在就是享受跑步，放空放鬆。」
有趣的是，在《鹽水大飯店》飾演方文琳兒子的張耀仁，在拍攝期間也成為慢跑愛好者，兩人還私下交流跑步心得，「我剛問他最近有沒有在跑，他說我已經愛上它！」從10公里慢慢進階到半馬，再到全馬；從剛開始的氣喘如牛，再到後來學會尋找呼吸節奏。跑步陪伴張耀仁走過拍攝期的巨大壓力，也是方文琳人生最迷茫階段的解方。
過年曾有年齡焦慮，40歲以後每天被講眼袋太重，受外界質疑讓她失去自信，跟著其他人一起去打一針處理一下，卻漸漸覺得這樣根本不像自己。現在覺得女人最美的模樣，就是讓別人看起來舒服自在就好。現在的方文琳，活成了許多女人嚮往的模樣，從電視劇跨足舞台劇，開展事業第二春，閒暇時運動、旅行，盡情地愛自己，才有辦法愛他人，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愛。
採訪撰文／蔡若君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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