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妻49天》在台南拍攝的某天早上,就面臨淒風苦雨的挑戰。劇組在鹿耳門聖母廟取景,隨著現場風雨越來越大,一棵根部蛀空的樹被風吹垮,應聲倒地。而枯樹倒下的地點,剛好就是演員原先要站的位置,若不是剛好停機休息,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把這件事當成天譴,天氣不好,當下就停拍。」王傳宗導演回憶。
拍戲即生活,感受台南不同層次的陽光
經歷停拍事件之後,劇組就像倒吃甘蔗越拍越順,發揮得如魚得水,王傳宗認為這是因禍得福:「迷信一點我就覺得是神諭。」
作為戲裡重要場景的台南鹿耳門聖母廟,也是這次劇組生活的重要基地,眾人入住香客大樓,早晚一起拍片,兩個多月來凝聚家人般的好感情。王傳宗強調,南下拍片和台北拍片很不一樣,在台北拍片大家下戲就各自回家,在台南拍片勢必要住在一起,平常晚上還會敲門問要不要出來逛夜市、吃火鍋、打麻將。
「我很喜歡這種工作像家人一樣的感覺。住在一起真的會有一種向心力,拍完大家感情都很好。拍片就是生活,你跟這群人越熟悉,你在鏡頭前能釋放的能量就越多。」這樣的氣氛也呈現在《欺妻49天》的作品基調,演員之間互相拋接的反應,除了體現表演功力的成熟,也可看出演員及工作團隊的默契。
另外,台南的陽光也讓劇組的氣氛更活絡,王傳宗笑談:「冬天台北淒風慘雨,一下台南都穿短袖,熱到爆炸。」值得一提的是,兩位導演王傳宗和楊孟嘉都來自台南,所以對台南有更多細膩的觀察,他們發現台南的陽光是有層次的,很美,很溫暖。
這樣的光影也體現在許多畫面的呈現,例如我們能在這部戲裡看到台南的陽光灑進室內、曬暖街道,原是荒謬無奈的喜劇,披上南國的冬日陽光後,彷彿加上一層溫暖的濾鏡,中和了悲傷的基調。
所有喜劇走到底都是悲劇,哭不出來就乾脆笑吧
《欺妻49天》最初的發想是以四位閨蜜的故事為主軸,因為其中一位閨蜜的老公過世,這位老公便不斷以回溯過往的方式被提起,彷彿幽靈般在她們的對話裡陰魂不散。後來王傳宗認為,既然這樣,不如就讓老公以鬼魂的方式走入她們的生活,再讓另一位閨蜜能看見老公的靈魂。此般設定荒謬至極,卻又有著天人永隔的哀傷,交織出讓人又哭又笑的人鬼戀喜劇。
許多人對王傳宗及楊孟嘉的印象來自公視人生劇展,但兩人其實過去都做過喜劇的作品,也對喜劇節奏有自己的觀察。楊孟嘉分享,自己經常和演員現場即興試出劇本沒有寫的橋段,後製剪接時他常常覺得大家在亂演,但群策群力發揮的表演又很好笑,「這部戲很多一本正經講幹話的人」,眾人正經地演出荒謬的劇情,喜劇感就自然會浮現出來。
談到這裡,楊孟嘉特別提及飾演生死管理所所長的王中平,很快就抓到嚴肅中帶點詼諧的角色性格,儘管後期才加入劇組,卻為整部片帶來畫龍點睛的笑果。另一個靈魂人物是飾演看得到閨蜜亡夫鬼魂的楊小黎,無論對戲演員丟出什麼反應,她都能妥妥地接到對戲演員拋出的球,天生的喜劇感和隨時準備好的狀態,讓導演印象深刻。
王傳宗認為,拍喜劇難的地方是要守住一個喜劇的界限,這個界限是需要被衝撞的,過頭就鬧了,收不回來。兩位導演不約而同認為「起碼要先讓我們笑出來」,接著再和演員一起拉扯表演的收放,將沉重的生死議題帶入詼諧的劇情,「真正好的喜劇就是讓你又哭又笑,因為悲劇走到底就是喜劇嘛,最後覺得,啊人生真是太荒謬了,哭都哭不出來那就乾脆笑吧。」
王傳宗也分享,劇中一個橋段是飾演學徒的「土豆」做不出味道相似的布丁,鬼魂藍葦華用雞蛋液在牆上寫「錯」,讓土豆嚇到跑出廚房。拍攝前王傳宗到桌上寫字,結果演員第一眼就看錯,走戲時直覺念出「金、昔」,他在攝影機前立刻笑出來,最後也直接把這個不在劇本裡的小插曲放進戲裡呈現。王傳宗認為,喜劇可以容許很多錯誤,因為錯誤能為整部戲增添更多有趣的變數,演員和工作人員彼此的搭配,也讓這些現場即興反應產生更多化學效應。
將走過生死關頭的體悟,輕輕地放進作品裡
談到作品的精神,楊孟嘉說,即便整部戲是在喜劇跟愛情的架構,但兩位導演都有意識地在裡面放入很多關於人生和生死的思辨,「我覺得這跟我們兩個人的人生經歷很相似的,我們都經歷過生死關頭,反而會更珍惜現在當下的生活。」
王傳宗在癌症化療後住進加護病房兩個月,他回憶:「那兩個月就跟生死管理所很像,會夢見很多東西,死亡、地獄跟鬼,到現在夢的內容都還記得很清楚。我曾經做一個夢是自己在停屍間,在夢中可以感覺到那個時間感,一個禮拜沒有動,可以感覺自己不能動。」
楊孟嘉則是在過馬路時被車撞,當下感覺靈魂解離,能清楚地站在旁邊看著被撞飛倒地不起的自己。這場車禍經歷讓他深刻感受生命的無常,如今他有了老婆小孩,還是經常牽掛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妻小怎麼辦,「希望讓更多人看完這部戲、笑鬧之後,至少會感受到我們要把握住這個當下,因為你不知道無常何時會來。學習怎麼放下、怎麼跟人道別,這是我們這部片很重要的精神。」談起這些瀕死經歷,兩位導演語氣淡然卻真摯。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亡,是沒有來得及跟自己相愛的人好好告別。明天跟無常,不知道哪個先到。」王傳宗說,一部劇集能讓不同人在裡面看見自己曾經相似的感情和脆弱,很難用三言兩語涵蓋作品核心,但對兩位導演來說,能讓觀眾在哭與笑之間,輕輕地感受愛要及時的重量,或許就是他們想透過《欺妻49天》表達的精神了。
採訪撰文/宋家瑜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