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視人生劇展《小緯回來過，在他離開之後》片名很特別，像輕小說一樣的長，將「離開」跟「回來」作為本劇開頭與結尾的核心，成為一種曖昧辯證。導演龔秋蓉說，「他到底是離開了，才真正有可能回來，回來在每個人心裡。還是是他看似已經回來了，其實他也才真正離開。所以我覺得那是一個圓，一個讓你可以去想像的空間。」
《小緯回來過，在他離開之後》故事從一個看似平靜不過的早晨開場，離去的是小緯，留下的是同住母親劉娟與另組家庭的父親吳尚仁，還有一連串困惑、衝突，及直視傷口的過程，「小緯對我來講比較脫離我的生命經驗，除了都是單親，我跟他幾乎沒有共同經歷。」雖然經驗不同，但龔秋蓉說，她最能同感小緯的是孤單，「我可以感受他的孤單，跟那個青少年時期的迷惘和彷徨，所以寫起來還是很順的。」
現代親子關係下總是被漏接的求救訊號
從小緯離開之後，龔秋蓉開始在劇中鋪排他與父母的過往互動，描繪孤單的情緒。在幾幕戲中，同住的母親在日常相處時，處處忽略求救訊號，而小緯近乎直球對決談心的父親，也沒接住那些小緯對人生的質問，「你們給他了一切，就是生活也無虞，要有什麼東西都有，然後什麼都沒事，可是如果你不是真的很真誠地去跟你的孩子交流，那個看起來沒事的背後，孩子精神是會匱乏的，那個東西一戳就會破了，我想談的是這個。」
這段體悟漏接的過程，導演將大部分的觀看視角，放在小緯母親劉娟身上。從困惑、不相信、憤怒、指責，到最後試圖與自己和解，龔秋蓉說，劉娟的角色設定，是她想創造出當代女性獨立自主的精神，「她跟我們一般想像的母親比較不一樣，比起成為一個母親，劉娟更喜歡成為職場上的強者，事實上有這樣的女性，我自己就是，然後在書寫的過程，再呈現現代親子相處的關係。」
她以開場那幕寧靜早晨舉例，「那顆鏡頭非常安靜，你真的可以感覺小緯穿上衣服，離開家門前，看了一下家裡最後的狀態，想了一下，就離開了，把客廳門帶上。 那一刻我很心酸，他是真的離開了。」小緯離開了，那麼留下來的人，該怎麼面對？與導演聊到了劉娟坐在學校會議室裡，問著老師『你有小孩嗎？你了解他嗎？』的那一幕，龔秋蓉說，現在想來還是很揪心，「那個揪心是，我要有一幕讓母親有機會可以告解，但我又不覺得她會是那一種會說出『對不起，我真的錯了』的人，所以她還是有些故作堅強，但就是那個故作堅強，我很心疼。」
一群隨時會爆炸的青少年們
《小緯回來過，在他離開之後》另一特點是，劇中同時有不同觀看視野來回切換，除了小緯、母親、父親，還有小緯同學王浩，與小緯父親任職的補習班學生林少斌。因此，「梳理時間線」是龔秋蓉認為處理本劇較大的挑戰，「每一個生命歷程都要去走過一遍，包含小緯離開，然後這中間過程都在找小緯，有點像是拼湊拼圖的方式，所以時間線就必須要非常清楚。」
也是因為這樣，與小緯在劇中完全平行線的林少斌，就成為整部戲最掙扎，甚至差點被拔掉的支線，「拉扯當然是因為預算有限，加上這角色即便不在，劇情也成立，可是我當時跟製作人聊，就會覺得故事如果要再擴大，這個角色的存在是必要的。」雖然從未相遇，但城市角落的林少斌說著「我爸不會來了，他有很多很重要的會要開，重要到忘記他兒子」，跟小緯的連結其實非常強烈，「他有點像是影子，如果說這個家庭關係裡面的小緯背後是一群同樣感受的青少年，那麼這群人就是處在隨時會爆掉的狀態，我想用這樣的方式擴大，討論社會層面的議題，所以最後還是把這支線「凹」進來了。」
或許，小緯真的會回來
鏡頭下的小緯溫和、貼心且柔軟，但其實導演一開始創作出的主角，除了一樣有「驚天秘密」外，主要是用更冷漠的態度面對世界。之所以會做出改變，一切都是因為飾演小緯的楊宗樺進入了角色，「一開始我是找不到小緯的，宗樺本來是試別的角色，但我從他的生命經驗發現了一些特質，最後才決定是他，也讓我不忍心整部戲都這麼冷。」楊宗樺本人的暖，不只讓戲多了些溫度，龔秋蓉甚至決定在最後一幕，替小緯送上了祝福，「因為宗樺的關係，我不想把事情寫得這麼絕對了，你還是會希望，也許小緯真的會回來。」
飾演主角小緯的楊宗樺，與戲中其他兩位要角學生，其實都是專業演員，龔秋蓉說，自己當時面試過很多童星出生的人，但都不是他要的感覺，「童星演員從小演到大，太辛苦了，但表演與轉折，也太清楚了，這次選上的演員，我覺得他們很特別，是因為他們都是成長到一定階段才開始演戲，所以他們真的有輕鬆當過孩子的過去。」也因此，「保留真實」是龔秋蓉的條件，她以飾演小緯同學王浩的劉敬舉例，「劉敬太帥了，我記得我那時候好像有叮嚀造型組，做他唯一的條件，就是不准把他弄太帥，我希望能保留演員演學生時，最乾淨最真實的一面。」
至於飾演母親的陳雪甄，龔秋蓉以「根本在談戀愛」來形容拍攝過程，「雪甄姐真的是很有生命力的演員，光是她的存在就讓人興奮，可以感受到她跟這個角色相近的強烈氣息，是那種外表剛強，但內在有著敏感性格，也有很小女孩的一面。」飾演父親的張翰，則是龔秋蓉多次的合作演員，「翰哥就是一個定心丸，我覺得我在學生時期拍《一步之遙》沒有把他拍好，但他說我這次進步很多，我就解了這個遺憾。」龔秋蓉笑說，當時還沒看到這兩個人對戲，就知道角色對了，「我們選角時把翰哥跟雪甄姐照片擺在一起，一個急驚風跟一個慢郎中，所有人一致認同，嗯！這個過三年就會離婚！」
「這所有的創作，都從『挖肚臍』開始。」《小緯回來過，在他離開之後》是龔秋蓉繼《可可魚》、《一步之遙》後的第三部與親情相關的作品，自己也跟著小緯這個圓走了一輪。從小緯離開，去辯證他有沒有回來，龔秋蓉導演的生命，此刻也開始經歷這樣的思考，接下來怎麼走，她會繼續用創作來說話，傳達給世界更溫柔的故事。
文／吳宇軒
責任編輯／朱予安
導演龔秋蓉以親情題材傳達最溫柔的故事，系列作品線上收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