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胡智強彷彿過著解壓縮的人生。2022年九月入伍當兵,兩天後,金馬獎就公布入圍名單,他以《一家子兒咕咕叫》雙料入圍最佳男配角及新演員。他不諱言,剛聽到入圍消息,他心想:「我要去金馬獎了耶,X我怎麼在當兵?」當他真的拿到最佳新演員獎,他心中納悶:「X我是金馬獎演員耶!我現在怎麼在這裡?」
入伍生活讓自己回歸原點,一句「快去打掃!」驚醒夢中人
不過,現在回頭來看,他很感謝自己當初聽老師的勸,趕緊入伍去當兵。當他還沈浸在得獎的喜悅時,回到部隊後,長官一聲令下「還不快去打掃!」身體再次投入勞動,心情也很快從雲端回到凡間,「當兵讓我沒有成為膨脹的人,即便有也很快被修正,差不多兩天就沒有了。如果我沒去當兵,我絕對不會是現在的胡智強,這是很深層的內在感受,虛榮、羨慕也好、貪婪也罷,在我當完兵之後,就是回歸到原本的生活。」
今年入圍台北電影獎「最佳新演員」,他反而沒那麼緊張,他以喝水譬喻拿獎這件事,「你永遠都會想喝水,但知道要拿到這瓶水,會經過什麼路徑,沒經驗的人就會很緊張,但走過的人會知道,沒什麼好緊張的。現在我會很真誠的說,入圍就是肯定,拿不拿獎真的是看評審喜好,一年之後能再入圍,此時此刻,我已經很開心了。」
又還沒有餓死!轉念開竅錢夠用就好
當兵生活的與世隔絕,讓他得獎後不至於膨脹自大,心理上他也同樣煥然一新,入伍前,他受洗成為基督徒,這安定了他火爆的個性,也緩和他對金錢的焦慮。從小到大,他沒辦法對錢不焦慮,「以前我覺得要一直賺錢,會焦慮到身體出現腹瀉、心律不整、失眠的情況。我現在是夠用就好。」
金錢其實夠用,但要深刻認知到這件事很困難:「你其實不會知道,哇!你有東西吃,甚至不會餓死,有家可以住,有地方睡覺,你還可以洗澡,冰箱裡還有食物,這其實就是很值得珍惜的事。你就是擁有這些,那為什麼一直在焦慮沒有錢呢? 難道你現在餓死了嗎?」
胡智強笑說,三、四個月之前,他帳戶餘額一度趨近於0,但卻並不怎麼擔心,結果真的陸續有錢匯進來,可能是拿到之前工作的收入,或是有新工作找上門,一兩天拍完就能領薪,或是接到學校的演講活動,有演講費可拿,「本來沒想過的工作找上門,還有人請我吃飯,你就會覺得很 Amazing,在我退伍後最勞累的時候,我居然受到這麼多的恩典。」
說是恩典太玄妙,但天助自助者,能接受恩典也是因自身努力。退伍後,因為從炎熱的屏東回到陰溼的台北,他得了流感躺了一個月,大病初癒的他自認不能再「耍廢」,就趕緊去找工作,「我覺得必須要趕快去面試,讓自己的生活再 Work 起來,然後就去面試,一間是早餐店,另一間是服飾店,兩間都上,就兩邊都去。」打工讓他有穩定收入,六月底他要進組拍戲,他向兩位老闆告假,「我很幸運,他們都願意等我回來。」
刪除手機社交APP,情緒不再因別人而波動
此外,因為信仰的關係,他也戒掉滑手機的癮頭,「我非常沈迷,滑到一個極致,滑到不知道我在滑什麼!」直到他參加四天三夜的教會活動,到禱告山唱詩歌、聽福音,只在睡前一小時滑手機,他發現生活輕鬆許多,「不會像以前一樣,看到別人生活或網路訊息,情緒就受到波動,或急著想分享些什麼,原來我不太需要使用手機。」
但生活不可能沒手機,於是他和同行朋友相約,互刪對方手機上的社群APP,減少滑手機的機會。至今三個多月,他生活改變很多,現在搭車會看書,不會邊滑手機邊走路,不會只受限於幾秒鐘、幾分鐘的短影片,有餘裕看長影片學習新事物,「事情變得更簡單,我變得更有耐心,可以去感受到身邊的人的感受,更仔細跟現實生活中的朋友交流,甚至觀察以往不會注意到的環境,這是我更享受、更喜歡的生活方式。」
不期待自己名字被記住,努力用角色感動觀眾
心態改變了,整個人的狀態也隨之有嶄新的呈現,胡智強的角色更是讓人驚豔的多元展開。在影集《台灣犯罪故事》的單元《黑潮之下》中,他詮釋被家暴的自閉症少年;在《本日公休》,他客串被強迫剪瀏海的高中生,戲份雖少但逗趣吸睛;在《請問,還有哪裡需要加強》他演春風的年輕版,其實這是他第二次演春風小時候,第一次是戴愛玲的新歌〈逃生門〉MV,沒想到很多人覺得兩人相像,胡智強嚷嚷道:「到底哪裡像啦!」流露出一股孩子氣。
隨著得獎後工作機會越來越多的胡智強,至今卻也還沒有經紀人,他說以前沒找是不想耽誤別人,認為自己的接案速度很慢,是一個不賺錢的演員,「但我現在我覺得,有經驗跟沒經驗真的有差,我自己可能會有一些盲點,經紀人可以提供不一樣的思考方向。」但他不急著下決定,有人找他談合作,他誠實相告需要時間思考。
近期胡智強即將進組拍攝電視劇《省省吧!我家富貴發》,他形容這次的角色是「純情厭世又叛逆的青少年」,角色又是高中生,26歲的他不以為意。因為他記得,金馬影后周冬雨曾分享,她到了30幾歲還有人找她演高中生,這表示她的生命經歷和氣質,還能呼應那個階段,因此角色來了不用擔心,也不用硬要演一個不像自己的角色。所以,儘管起初他心裡有點小彆扭,但想起周冬雨的經驗,他這樣告訴自己:「這表示我的生命質地還有這一塊,我還想當個高中生,所以我就不擔心了。」
就和許多演員一樣,胡智強想被記住的方式,是透過戲劇中每一個詮釋過的角色,而不是自己的名字,「我的人生可能結構上與你不同,可能也沒辦法讓你有共感。但我一直希望自己的表演可以打動人,如果我在不同角色上做的詮釋,能讓更多人被感動,甚至讓你有被安慰到,讓你有力量的話,這就夠了,這就是當演員最值得開心的事。」
採訪撰文/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提供/金馬執委會、台北双喜電影、胡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