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子萱是一個善於等待的人。對表演開始有興趣,是因為高中的美術課,當年老師要他們在學校取景,用手機翻拍熱門歌曲的MV,剪輯後在課堂上分享,她已經忘了是哪一首歌,但沒忘記扮演MV角色的滋味,「那時候就覺得好玩有趣,但也沒有深入想演戲這件事。」其實,她曾想過考華岡藝校,但當年因家人反對而作罷,「我還沒成年,我要自己從桃園去台北上學,他們完全不放心。」
打敗千人脫穎而出,赴北京「山下學堂」學演戲
但她後來還是到台北念大學,「我成年了,爸媽也管不住我了,也覺得應該要放手讓我去。」她大學念的是國貿,但興趣缺缺,大三時在餐廳打工,因為亮麗的外型,被挖掘入行拍廣告、MV,那時拍了李榮浩〈嗯〉、小男孩樂團〈轉身以後〉MV,「我不確定會走到哪,後來嘗試的過程,我發現還是喜歡戲劇,但我不是科班,所以我給自己的課題就是,我要去上一個穩紮穩打的表演課程,我願意花一段時間去學習。」
拿到大學文憑後,她開始尋尋覓覓,剛好從表演老師那看到「山下學堂」在招生,這是周迅、舒淇在北京開設為期一年半的表演課程。但要「入學」並非容易事,那一屆光是報名人數就有六、七千人,從中篩選200人參加北京的第一天考試,當晚10點公布可參加第二天考試的100人,考完試後要再等一個月,才會公佈最後入學的20人,詹子萱就是這樣過關斬將,成為最後20人之一,她是唯一的台灣人。
那時是2020年,新冠疫情剛開始發威,而她準備離家一年半。詹子萱回憶,她除了要說服父母,也要面對疫情爆發的不確定性,「那時最困難的就是卡在疫情,因為你不去,這個機會就沒了,但是你要去,就要做好很多心理準備。」她決定飛去北京,還記得下飛機後在機場量體溫,體溫偏高差點被攔下,入境後還要隔離14天,她火速在網上找到租屋處,繼續隔離7天。幸運的是,人到北京沒有白費,可以上實體課。
畢業確認當演員意願,靠冥想讓心靈校正回歸
詹子萱說,「山下學堂」課業繁重,但最主要教的不是演戲技巧,而是教你如何認識自己,「如果你夠了解自己,老師也夠了解你,他就會根據你的個性去調整你,這樣你才能吸收。」她認識的自己,表面上,是靠直覺行事,喜歡或不喜歡、愛恨分明的人,但內心層面很感性,「這可能跟我的星座巨蟹座,有很大的關聯。」
學堂畢業前,會有短片新導演來學堂找演員,詹子萱被找去聊兩次,主題是她很有興趣的「女性復仇」,她原以為有機會演出,卻被無預警換角,而她不知道原因,心情大受影響,「那時對我來講,有很多自我懷疑跟否定。」她的情緒壓著無處宣洩,是表演老師看穿她、提醒她,已經影響到後來的學習及角色功課,但當年的她不服輸、不承認,「現在回頭看,完全承認有這件事情!我真的有被影響到。」她爽朗笑說。
在山下學堂的學習中,至今仍讓她受用無窮的是「冥想」。她自認是個性急、步調快的人,冥想能幫助她沉澱下來,「當你情緒很雜、有很多雜念時,唯一可以讓自己靜下來的方法,就是冥想。」例如,當你感到壓力大時,閉上眼睛冥想,可能會想到讓你壓力大的人,但不需要特別去阻斷它,而是單純感受它,意識到這件事的發生,接著腦袋裡會空白一陣子。她剛開始練習冥想會睡著,後來漸入佳境,「很奇妙,一冥想完就變得很平靜、很中性。大家冥想完,上課氣氛也會變得很平和。」
從「山下學堂」畢業時,詹子萱也為當初給自己的課題,找到答案,「我是真的想當演員。但在這之前我沒有,我只是想進修,想知道自己的能耐,以及到底有沒有決心做這件事,我覺得這很重要。」
隔離中收試鏡機會,戲份多少不在乎
2021年夏天,詹子萱回到台灣,演員之路重新出發,當未來很不明朗時,她為自己做心理建設,「剛回來會有很多事情覺得迷茫,我覺得『等待』是必然的,等多久不知道,所以我給自己打一個預防針,有機會就要抓住,要活在當下,不要想太多未來還沒發生的事情。」
她預計等個一年半載,但機會很快到來,隔離期間就幸運收到第一個試鏡機會,角色是電影《罪後真相》陳昊森的癡情女友。為了錄試鏡帶,她趕緊找朋友寄相機和腳架,試鏡橋段是嗑藥反應及被捅一刀,她一人在旅館單兵作業,自顧自地演戲彩排、錄影剪接。劇組收到試鏡帶後,請她再到現場試鏡,當晚就接獲入取通知,「我當然很開心!這是回來之後第一個自己試鏡得到的角色,戲份多或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過程。」
電影在詹子萱隔離結束後的一兩個月拍攝,但拍完之後,她不禁心想,「我沒有經紀公司,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在哪裡,下一個機會在哪?」
而當她在等待機會降臨、內心感到焦慮煩惱時,她除了靠「冥想」讓自己的心定下來,還會打太極、去海邊、去爬山,或者畫畫,還有拼拼圖,「我很喜歡拼拼圖!拼拼圖很解壓,它可以讓你忘掉好多事情。」她從500片、800片拼起,現在會拼到1000片,「我會用手機計時,不吃飯一直拼,逼自己一天拼完!拼到三分之二就開始有成就感,會更賣力想把它拼完。」至於喜歡的圖案,她喜歡達利、馬諦斯、莫內等畫家畫風的拼圖,純風景的就免了。
她笑說,這是她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拼圖可以讓我忘掉現在的情緒。因為有時候太陷入一個情緒,它不是一件好事,要有意識把自己抽離。當然你可以心情不好,但過多的心情不好,就會讓我會回到以前那個不好的狀態。」
《愛愛內含光》入圍金鐘新人,大喊「做愛不戀愛」
以後見之明來說,詹子萱的星路算很順遂。後來,李榮浩的單曲〈烏梅子醬〉找她當MV女主角,歌詞「你淺淺的微笑就像烏梅子醬」傳唱度高,YouTube觀看數逼近3000萬次,不少歌迷認得MV中,那位帶著淺淺微笑的女孩。更重要的是,拍完《罪後真相》之後沒多久,《愛愛內含光》的試鏡機會就來了,那是2021年底的事情。
《愛愛內含光》導演黃婕妤表示,當時找女主角時,期待是一個新鮮的選擇,「希望這個圈子可以有多一點新面孔。」聽工作人員說,有個年輕演員剛從「山下學堂」回來,於是找她來試鏡,試的戲是與爸爸在公園攤牌、情緒潰堤的橋段,黃婕妤對她印象深刻:「哇!這個小朋友單槍匹馬一個人來,沒有經紀人、也沒有朋友陪伴,是蠻有活力的小女生,試戲的時候戲劇張力也蠻強,我們有感動到。」
就這樣,詹子萱成為《愛愛內含光》的邱噯,嚷嚷著「做愛不戀愛」的曖老師,她和砲友柯震東的對手戲,火花四射,她的表演自然清新,邱家人從飾演爸媽的洪都拉斯、苗可麗,到哥哥林哲熹、姊姊夏于喬,每一位都是實力派演員,她沒有被其他人比下去,絲毫不見生澀之處。2024年入圍金鐘獎迷你劇及電視電影「最佳潛力新人獎」,毫不讓人意外。
《愛愛內含光》有很多親密戲,透過親密指導對於動作、尺度的縝密溝通,黃婕妤表示,詹子萱幾乎沒有什麼障礙,表現得落落大方。詹子萱則說,她在《愛愛內含光》學到很多,起初她還因為不太懂講台詞時,動作要連戲,吃了好多次NG。因為拍這部戲,她更理解父母的心情,與家人關係更親密了,不再臭臉頂撞他們,「拍了《愛愛》之後,沒想過自己對於家人的理解,可以迅速地長大這麼快!」
也是在拍《愛愛內含光》的2022年,她與經紀公司簽約,成為張鈞甯的師妹,「這是我第一份合約!」如今的詹子萱,更喜歡等待的感覺,她說現在可以趁空檔,看看電影、逛逛展覽充電,她還是只想接喜歡的角色和劇本,「我願意等,我覺得這就是緣分,會來找我的,應該會來找我。」
她沈穩地笑說:「我已經算幸運,沒什麼好再奢求更多了。」若每一個角色如同一片未知花色的拼圖,她想挑戰更多角色,湊齊每一片拼圖,拼成屬於詹子萱的圖案。
採訪撰稿/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