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公視情境喜劇《住左邊住右邊》的記者會上,導演王偉忠是這麼介紹新人演員林暐恆:「我們歡迎這位,是在國外學的戲劇,還取了個英文名,叫阿Ken,看完他的表演之後,讓我們知道戲劇是可以不用到國外學的!」阿Ken模仿著王偉忠低沈語氣,重現這段介紹詞,表情還是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這是王偉忠一貫的說話方式,但的確簡單扼要地說出,阿Ken是戲劇科班出身的背景,而且在加入《全民大悶鍋》、憑藉主持節目逐漸被大家認識之前,他其實是先參演戲劇,以「演員」身份踏入演藝圈的。

原來演員可以備受尊重,確信踏上表演之路

阿Ken會走上表演這條路,其實從小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例如老師上課無聊,他就舉手問怪問題逗大家笑,他說這是一直以來存在於DNA內的天性,「以前就是調皮搗蛋,被老師叫去當康樂股長,負責帶動大家玩遊戲之類的,我自己的確也喜歡。」他從小就展露對表演的喜愛,後來到加拿大溫哥華英屬哥倫比亞大學(UBC)就讀戲劇系,但真正讓他心醉於表演的,還是來自於觀眾。

阿Ken曬出自己大學畢業紀念冊上的照片

他談到,大學在學期間,校內就有劇團與劇場,會讓學生跟專業演員一起合作,也會有機會站上售票演出的舞台。「國外看舞台劇的風氣很盛行,我清楚記得有一次的演出中場,演員要出去跟觀眾互動,就發現來看戲的人,即使是七、八十歲的阿公,也是穿著西裝,裡面還搭背心、打領結,皮鞋擦得光亮,我很強烈的感受到,原來表演是這麼備受尊重的事。」

阿Ken坦言,以前在台灣,如果說要做表演,就只會成為長輩眼中的「戲子」或「小丑」,但這樣的貶義詞彙,是在國外不曾遇見的,也讓他更堅定要走在表演這條道路上。他又前往美國紐約Lee Strasberg戲劇學院進修,成為勞勃狄尼洛的學弟,接觸了一年的方法派演技。

阿Ken科班出身,畢業自UBC戲劇系

在回台灣前,有段時間阿Ken是在美國跟著劇團四處巡迴演出。他到過曼哈頓最南端的砲臺公園(Battery Park),在面著大海與自由女神像的舞台上做戶外演出;也曾接續在奧斯卡影帝保羅・紐曼之後,在同一個老牌戲院表演。

沒有花美男優勢,短劇磨練半年終逗笑邰智源

長期浸淫在劇團,阿Ken剛回來台灣,不是沒有想過繼續在舞台劇的圈子發展,但因為東、西方文化的不同,還有學習表演的體系差異,他一時之間調適不過來,「假如叫當時的我去做舞台劇,我會有很多因為受過訓練所產生的想法,但是拍電視短劇或是綜藝,我就是一張白紙嘛,反倒沒有那麼大的抗拒。」

阿Ken認真分析,自己入行的時間點正是偶像劇當紅之際,既不是花美男長相,身高也沒有180公分,剛好自己因緣際會認識王偉忠,還是喜歡演戲的他,決定改由短劇表演做起,而這段在綜藝節目和情境短劇的演出經驗,絕對是阿Ken在表演上的重要養分。他笑著說,不論是《住左邊住右邊》還是《全民大悶鍋》,常常是「腳本上只有八個字,但要演出八百個字。」那些沒有寫出來的都得要臨場發揮、即興演出。

因為《悶鍋》系列的演出,阿Ken和王偉忠(右二)、邰智源(右一)累積二十多年的情感

錄製《全民最大黨》時期,他最常和前輩邰智源搭檔,大概有半年左右的時間,阿Ken都沒有成功逗笑對方,「邰哥還會跟我說:『你今天買票了沒?』他的意思是,我如果沒有表演好,那就只是個來看表演的觀眾。」於是阿Ken絞盡腦汁,只求有一個哏能戳中邰智源笑點,就這樣磨著磨著,終於換來一句:「不錯,你今天好像可以不用買票了!」阿Ken一邊模仿著邰智源的語氣,一邊又說:「綜藝就是這樣,前輩就算讚美你,也會用這種方式。」

主持工作就像演一位主持人,詮釋中年失婚男替他們發聲

至於接觸主持,則是來自王偉忠的推坑:「你這麼喜歡表演,在接主持工作的時候,就想著是在演一個主持人,你不是真的在主持!」這段話當然又是阿Ken模仿王偉忠的原音重現,雖然在這個故事當中,拿起主持麥克風有點像是被騙上賊船,但阿Ken確實在一次次的主持裡累積經驗,「主持人」也是觀眾對他熟悉的身份。

但阿Ken一直有在演戲,也一直想要好好演戲。出道10多年之際,他開始醞釀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於是有了2020年上映的《練愛iNG》,也因為在這部喜劇電影裡的演出,讓他與熱愛喜劇的兩位製作人劉宛玲、陳郁佳搭上線,成為日後演出影集《何百芮的地獄毒白》的契機,在戲裡演出梁恕誠這個角色,既是主角何百芮的前姐夫,也是辣鍋小夥伴之一。

阿Ken自編自導自演電影《練愛iNG》,此為片場側拍照

「說到梁恕誠,中年離婚男子,這已經是現在社會上的一個族群樣貌。」怎麼在戲裡「成為角色」一直都是演員的課題,而阿Ken的回答是,他能藉著角色詮釋,幫某一群人發聲,這是他得以入戲的動力。

當然他也在梁恕誠身上看到共鳴之處,與前妻離婚後,梁恕誠依舊掛念著對方,於是在第一季的結尾,決定買下機票飛往美國試著追回離異的太太,「梁恕誠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卡在舒適圈裡,他想要改變,我想這是很多人都會有的感觸。」阿Ken喜歡梁恕誠最後終於勇敢,踏出新的一步。

阿Ken在《何百芮的地獄毒白》演出中年離婚的梁恕誠

從喜劇框架的角色中,看見從泥沼掙脫的動力

其實《何百芮的地獄毒白》裡的每個角色都是如此,在面對內心糾結與生活困境的時刻,願意鼓起勇氣,見招拆招,「我覺得在喜劇的架構下,還能反映出現實生活,就是這部戲難得的地方,能讓觀眾感受到角色的困難,但也看見角色想要從泥淖之中脫身而出的動力,我相信觀眾就會有感。」阿Ken始終相信,無論戲劇作品的類型、手法或題材是什麼,終究是想引發觀眾的共鳴,或許是作品療癒了自己,又或許是作品替自己發聲,「這些全都跟『愛』有關!」

沒錯,就是「愛」。如果阿Ken有一本和表演相關的字典,那這個字應該會被放在首頁上面。在他的生活裡處處可見「愛」的蹤跡,像是看完《腦筋急轉彎2》之後,在社群媒體上發文邀請大家一起在這部電影裡接受愛、感受愛;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練愛iNG》也以練習戀愛當主題,而他在裡面飾演的角色魏宏仁,既是科班出身又夢想成為演員,那份對於表演的熱愛,絕對是來自創作者阿Ken本人的投射。

阿Ken在《練愛iNG》飾演魏宏仁,科班出身又夢想成為演員。

「還是要從『愛』出發啊,雖然是在演戲,但一定要『愛』你所想像出來的世界,這樣才能進入角色。」回過頭來聊起綜藝與表演的差異,阿Ken毫不猶豫地答道,比起主持人得要隨時關照鏡頭、服務現場觀眾、甚至是在意廠商的要求,演員最重要的,是要把焦點放回角色身上,得要先說服自己,做出來的表演才能說服觀眾,而心中有愛,就能讓這一切成立。

相信並喜歡自己才有力量,熱愛表演是不變的初衷

「我真的喜歡表演,所以不論是再小的場地,或是用手機拍一拍上傳到社群媒體上,我覺得這都是演員,我可以一直做下去。」阿Ken思索幾秒後,說到長久以來的體悟,就是要「誠實面對自己」,找到讓自己開心的事情。「當初我說要去當主持人的時候,很多人都質疑我『憑什麼?』等到我一星期有五、六個節目主持棒之後,大家又覺得我就是主持人的料。」

如今阿Ken在主持界有一席之地,坐擁許多節目。

阿Ken的確經歷過被外界懷疑的時期,但他還是相信自己,就像他在社群媒體上的文字寫著:「自己都不喜歡自己了,根本不會想到要再去給別人好的感受……只要提起那一點點相信的力量……好的循環也可以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流程慢一點也沒關係,慢也是會到的。」

在主持人、綜藝咖的身分上,阿Ken交出亮眼成績單,想來令他心醉的表演也會如此,屬於演員阿Ken、演員林暐恆的矚目時刻,慢,也是會到的。

採訪撰文/田育志
責任編輯/許容榕、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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