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新好男人」、「陶晶瑩的老公」,這些標籤曾經深深烙印在李李仁的身上,實際上直到今日,大家提到李李仁的第一反應依然是陶晶瑩的老公。然而這麼多年來李李仁毫不避諱,每每接受訪問總是大方提及老婆。2024年憑藉《周處除三害》陳灰一角奪得台北電影節最佳男配角,李李仁一樣在台上感性地說:「謝謝我太太,在這20年來謝謝妳總是幫我做出最好的的選擇。」
這一座獎盃,是李李仁首個電影獎項,第59屆金鐘獎更以《華麗計程車行》入成為最佳男配角獎熱門人選,自2011年首部電影《雞排英雄》至今,他熬了十多年,終獲肯定。其實,在那許許多多的標籤之下,藏著李李仁被低估的演技。
《周處除三害》「打戲」展現「眼技」,角色如處在「灰色地帶」的刑警
台上台下李李仁提了許多次,他認為《周處除三害》這座男配角獎應該要和陳以文、袁富華共享。兩位演員的演技確實令人信服,但李李仁的演技同樣精彩。電影中陳灰這個刑警角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和陳桂林的追逐戰,李李仁接受採訪時笑說,拍戲時像天天在跑半馬,是他打過最認真、最嚴重的一檔戲,每天上工前都會想到家人,「爸爸今天要去做危險的事!」
那大量的打戲是從何處看出演技呢?動作上的表演,往往讓人覺得比不上情感層次呈現那樣看得出演技。可李李仁偏偏在打戲中展現「眼技」,眼神中的層次,就是他詮釋角色的細膩之處。而電影開場長達五分鐘的激烈街頭戰,李李仁飾演的陳灰就被陳桂林戳瞎了右眼,此後他就必須戴著特殊獨眼妝上陣,但這反倒使這個角色更顯魅力,多了一股亦正亦邪的俠氣。
角色名陳灰中的「灰」,就像傳達了這名刑警處在「灰色地帶」的矛盾感。他對陳桂林死纏爛打,不抓到他死不罷休,可當最後真的替陳桂林戴上鐐銬時,兩人之間竟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情誼:不必多說,盡在不言中。陳灰既秉持著作為一名刑警緝拿罪犯的使命感,同時又對陳桂林的所作所為了然於心,這就是他的「灰色地帶」,也是李李仁詮釋該角色最吸引人所在。
因帥氣外型被挖掘出唱片,卻成「一片歌手」陷低谷
李李仁先前在臉書上分享了一張粉絲傳給他的照片,為1997年他發行的專輯《夢裡沒有你》當中的一首歌〈不愛的不是我〉。許多人都不知道,其實他是以歌手身分出道的,但卻在發行了一張專輯後唱片公司就突然倒閉,使他成了夢想破碎的「一片歌手」。而以歌手出道,其實也像是無心插柳柳成陰。當年朋友替李李仁報名了歌唱比賽,因其帥氣外型被唱片公司相中,這才從原本接拍廣告、走秀的模特兒轉向歌手。
本來唱片公司對李李仁是寄予厚望的,將他包裝成實力派偶像歌手,出道時還被媒體譽為「金城武翻版」。當年唱片發行公司為「友善的狗」,老闆是大名鼎鼎的音樂製作人沈光遠,沈光遠還說:「我對他的外表很有信心,所以反而會盡量側重他的音樂部分,希望大家注意到他的歌唱實力。」
對當時的李李仁而言,夢想終於實現,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終究是屬於自己的夢。奈何這場夢實在過於短暫,不只給了李李仁重重一擊,覺得能力被否定,更讓他的生活陷入困境,沒了收入,以泡麵度日。後來上通告勉強維持生計,直到有人找他拍戲,才使他發現另一條看得到未來的路。
缺失的原生家庭被妻子陶晶瑩治癒,當「家庭主夫」不是犧牲
李李仁並非出身於溫室的花朵。高職畢業後他到處打工,在夜市擺過地攤,還開過計程車,只為能幫媽媽分擔家計。實際上,李李仁原名為蕭李仁,蕭是媽媽的姓,媽媽和爸爸沒結婚,原本爸爸承諾媽媽只要生了孩子就和她在一起,「在一起」的意思是結束婚外情、成為名正言順妻子,然而李李仁出生後爸爸的元配發現了一切,使他成為了私生子。後來認祖歸宗改姓為「李李仁」,但那個家對他來說沒有歸屬感,致使他離家出走,半工半讀。李李仁曾於採訪中形容,自己的成長過程比八點檔還精彩。這樣的野蠻生長,造就了他不饒的韌性,並豐富了他往後塑造角色的深度。
而或許就是這樣缺失的原生家庭成長背景,讓李李仁更懂珍惜家庭。當年他和陶晶瑩這對姊弟戀幾乎被所有人看衰,陶晶瑩在演藝圈已是具備高知名度的主持人、歌手,而李李仁依然起伏不定,使他總被媒體、觀眾酸「吃軟飯」、「小白臉」,各種謠言滿天飛。不過兩人依然在交往兩年後步入禮堂,很快就迎來第一個孩子荳荳。結婚至今近20年,兩人依然牽著手,李李仁連在接受訪問都想第一時間打給妻子,種種行為能看出他們對彼此的依戀。李李仁的出現,給了情路坎坷的陶晶瑩最圓滿的愛情,而陶晶瑩於李李仁而言,也是彌補他孤寂童年的那塊拼圖。
李李仁對於家庭的珍惜,使他不惜將千萬戲約往外推。2004年李李仁終於憑藉連續劇《慾望人生》、《意難忘》展露頭角,尤其是在《意難忘》中扮演的反派角色王勝志,壞事做盡卻帥氣迷人的形象,讓觀眾又愛又恨,這角色也讓他首次入圍金鐘獎最佳男主角。然而為了陪伴懷孕的妻子,不想錯過孩子的成長,李李仁甘願成為一名「家庭主夫」。許多媒體都說這是李李仁對家庭做出的犧牲,犧牲了事業,成全了家庭。但對李李仁來說,這或許不是犧牲,他只是選擇了自己認為更重要的事情罷了。
李李仁曾說:「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就會有對的事情。」他還說:「是妳改變了我的人生。」
為賺錢演八點檔鄉土劇,是助力亦是阻力
李李仁曾坦言,曾經他接拍八點檔鄉土劇是為了賺錢。殊不知不只賺到錢,還賺到了名氣,以及首次入圍金鐘最佳男主的機會。但凡事有利必有弊,演八點檔on檔戲讓李李仁熬壞了身體,還失去許多陪伴孩子的時間。而這樣得來的名氣,對他來說是助力亦是阻力,因為八點檔演員的刻板印象往往讓人忽略了他的實力。
休息了三年左右,李李仁才漸漸回歸螢幕,《我一定要成功》、《帶子英雄》、《剩女保鏢》等等,一部戲接著一部戲拍,卻始終沒有讓觀眾記得的角色,直到2012年以戰後為背景的歷史劇《回家》,才讓李李仁再次展露頭角,並以該劇奪得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座獎盃「金鐘獎最佳男配角獎」。
不同於台北電影節獲獎和老婆分隔兩地,當時陶晶瑩就坐在李李仁身邊,聽到頒獎人說出「李李仁」三個字的時候,陶晶瑩的表情比李李仁還開心和激動,而李李仁也哽咽發表感言:「謝謝我辛苦的家人,小龍(兒子)爸爸愛你,荳荳(女兒)爸爸愛妳,還有謝謝我的老婆,謝謝她在不管我幾點收工,我老婆永遠在家等著我,謝謝她的支持,我今天才能夠站在這裡。」
隨遇而安不強求,當演員是件幸福的事
曾有資深媒體人評價李李仁:「他本身是一個很隨遇而安的人,他不太喜歡去強求很多事情。」或許就是這樣隨遇而安的心態,讓李李仁對事業沒有強烈的執著,可這不代表他對表演沒有企圖心。回顧李李仁的戲劇軌跡,從八點檔鄉土劇跨到電影,《意難忘》邪惡反派、《我的男孩》國標舞暖男、《神之鄉》豪邁陣頭堂主等等,到電影《西城童話》又化身流浪漢西門慶,再到《華麗計程車行》暖男駕訓班老闆,導演葉天倫形容:「他是一個很純粹的演員,對於所有事情都沒有二話,因為他是苦過來的。」
李李仁甚至扮演過女人,不是女扮男裝,是演真正的女人心,也就是《迷失安狄》的跨性別者安狄,他將作為「父親」又為「女人」的安狄,演得絲絲入扣使人共情,你真的會覺得,這是一名女人。若是再從安狄跨到《華燈初上》強暴犯徐國彪,就更能體現李李仁詮釋角色的廣度,於劇中那猥瑣、兇狠又慘忍的模樣,過於逼真把觀眾都嚇到了,許多人因此顛覆了對李李仁的印象。
「演員有很多機會可以去嘗試你本來不會的東西,我覺得這是幸福的。」出道至今27年,一座金鐘獎最佳男配,一座台北電影節最佳男配,和許多演員相比,肯定來得不算太晚。他說他從未想過能得獎,這麼多年在複雜的演藝圈中打滾,他始終是那個謙虛誠懇、真誠待人的李李仁。能守住本心,實屬難得,他確實是現代新好男人。
文/蔡若君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