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無論日常或創作,總是不斷地生成故事,既有校園中的青澀酸甜青春篇章,也有禁忌超自然的都市傳說,而日本動漫作品《膽大黨》(ダンダダン)則勾勒出了涵蓋這些豐富元素的世界觀,並透過獨特的視覺語言和敘事結構,為觀眾呈現出一部(借用之前漫畫出版時的書腰宣傳語):現代究極怪奇戰鬥戀愛物語!
《貞子vs伽椰子》一行隨筆展開的奇想之作,一定要讓讀者在結尾看到希望
故事描述辣妹女高中生綾瀨桃因為出生靈媒師家族,所以相信幽靈的存在,但一名學校裡被霸凌的男同學因為自小就想要朋友,因此堅信有外星人,兩人一言不合於是打賭,各自前往靈異景點和UFO聖地,沒想到兩人都「中獎」,卻也因此陷入危機,雖然化險為夷,但男同學卻失去了「重要之物」,加上桃赫然發現男同學居然與自己的偶像「高倉健」同名,吊橋效應外加愛戀之風撲面而來,便決定一起設法解開詛咒,亦牽扯出一連串結合又靈異又怪奇的事件。
超自然現象、外星人、熱血戰鬥、青春戀愛,各種元素都能獨立發展出完整故事,不過《膽大黨》貪心通通拌在一起,不過好在份量得宜,攪出了濃郁新感覺,在思考「我到底看了什麼」的同時,又忍不住讚賞畫風精緻、腦洞很深、創意滿點,再適時加上一些青春慣性的「殘念」設定,比如阿健雖獲得變身能力,從一介彆扭弱雞轉身成超級英雄般的戰力,卻被奪走了男性的寶物,這樣的反差也出現在未來陸續出現的角色中,往往在帥氣亮眼之餘有點掉漆,但也因此催滿了青春的油門,讓角色在差異裡尋找共識、在未知中掙扎探索,藉以成長成更可靠的存在。
作者龍幸伸也是這樣在創作過程中奮力掙扎求生的人。他在25歲推出了第一部連載作品《正義的祿號》(正義の禄号),不到一年就被腰斬,兩年後再推出的作品也只連載了一年半,加上與當時的編輯合作不順,便致電到集英社,後來由林士平(負責《鏈鋸人》、《SPY×FAMILY間諜家家酒》等人氣作品的編輯)擔任編輯。龍幸伸先後在《Jump Square》上刊載了兩篇單篇作品,持續爭取雜誌連載都無功而返,林士平調至集英社旗下的漫畫平台《Jump+》後,也引介下他成為藤本樹(《鏈鋸人》作者)、賀來友治(《地獄樂》作者)等人的助手,直到2019年藤本樹召集的忘年會中,龍幸伸向林士平吐露「沒辦法再畫了」的心聲,在林士平「什麼都不要想,試著自由地畫吧」等建議下,龍幸伸放飛自我自由揮灑出的便是《膽大黨》。
當時龍幸伸因為是抱持著「復健」的心情,因此下筆前沒有製作概念圖或大綱,僅憑著過去自己創作筆記上的「《貞子vs伽椰子》很有趣」一行隨筆,畫了草圖便靠著氣勢直接下筆,這便是《膽大黨》以超自然怪奇現象為主題的理由。作品後來順利獲得了《Jump+》的連載許可,以《Jump+》線上平台而言,可被稱為熱門作品的基準為點閱率達到100萬,《膽大黨》漫畫上線在兩天便達成,後來也登上「全國書店店員嚴選推薦漫畫2022年」(全国書店員が選んだおすすめコミック2022)的第一名、同年度「漫畫大賞」(マンガ大賞)第7名等好成績。
當然,光靠氣勢當然不能持之以恆,《膽大黨》後續的創作上,龍幸伸也認真製作分鏡稿,且創作時也抱持了一份中心思想:怪異並非壞人。他認為,妖怪題材往往源自於古老的悲慘事件,且大部分的妖怪原本都是人類,並非自願變成這樣、背負著內心矛盾的存在。因此作品登場的怪異們雖然最初都是敵人,但戰鬥結束後,亦能獲得某種救贖。「如果沒有希望的話,就太令人傷心了。畢竟這是一部娛樂作品,我一定要讓讀者在結尾看到希望。」
實地走訪靈異景點增加髒亂細節,「高倉健」的隱喻反轉偶像崇拜
《膽大黨》的角色設計上受到特攝劇影響,龍幸伸認為以前的特攝有著充滿巧思的製作感、手工感,很有魅力、很可愛,在日本媒體訪問中亦曾直接點出,外星人的設計上格外受到成田亨(以「超人力霸王系列」的角色與美術設計出名的創作者)的設計影響。他認為,雖然可以努力畫出突破常規的設計,但若無法融入作品便是枉然,因此著眼於「設計必須要在第一眼就讓人驚艷」。其他如廢墟、廢棄隧道等靈異景點的細緻描繪,也是《膽大黨》獲得好評的特色之一。龍幸伸為了畫得真實,還真的曾經親自走訪過靈異景點,也有意識地增加許多髒亂的細節,「在伊藤潤二老師的作品中也有很多極其細微的線條。那些線條似乎充滿執念,給人一種令人不安的感覺。我也是帶著執念和情感在畫。」
這次擔綱動畫製作的動畫工作室「Science SARU」也在理解原作漫畫的這份情懷上,全力揮灑。這家在2013年發跡,曾在多個國際動畫獎項中有過好成績的工作室,過去也製作過松本大洋同名作品改編的《乒乓》、日本作家森見登美彥小說作品改編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與《四疊半時光機藍調》,以及動畫《別對映像研出手!》、電影《犬王》等充滿個性的作品。這次由被龍幸伸笑稱為「知識量豐富的阿宅」的年輕動畫師山代風我擔任導演,由經手過《咒術迴戰》、《進擊的巨人》、《路人超能100》、《鏈鋸人》等人氣作品的動畫編劇瀬古浩司擔任系列構成與腳本,宇宙人・妖怪設計則由曾擔任過《路人超能100》角色設計的動畫師龜田祥倫操刀。
「Science SARU」出品的作品以色彩表現見長,本體為黑白漫畫的《膽大黨》自然也成為動畫工作室發揮專長的創作重點,不只開頭動畫就已經讓人印象深刻,第二集反過來抽掉一切色彩、透過黑白二分法來表現原作中的遮蔽空間,暗示了角色所處環境的異常,亦刪除掉多餘的視覺資訊、增強了觀眾的沈浸感,隨著劇情推進在重點之處抹上的鮮紅,成就出吸睛大膽的視覺感受。
《膽大黨》劇情充斥了許多奇想與無厘頭的元素,就如同連載時作者與編輯也曾默默擔心:會不會玩過頭而不被接受,改編成動畫後,不只故事中許多與「性」連結的橋段被更具象化了,故事也有了更多的設計與鋪成,比如「高倉健」這個名字的運用:高倉健是日本知名演員,銀幕硬漢的形象深植人心,在《膽大黨》裡既是桃的理想對象化身(但卻在一開頭就愛錯渣男),也是彆扭男主角的本名,而男主角在一開始便被剝奪了象徵男性的身體部位,經典的偶像崇拜、根深柢固的性別形象,也隨著男孩女孩的冒險旅程帶來新的詮釋與定位。
畢竟,在《膽大黨》的世界中,總是有無數的未知與怪奇等著桃與阿健(以及觀眾),務必得保持開放的心態和勇氣,因為萬事皆有可能,但也不必太過擔心,至少作者已經做出保證:結尾總是能看見希望的!
文/陳怡秀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