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這部戲,我最大的感觸就是不要在關公面前耍大刀。」林予晞剛入坐,突然喊了聲「等一下」,伸手把桌上的水瓶拿了起來,提醒道:「這是氣泡水,有些人不喜歡喝。」心思細膩的她,這次在《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抽絲剝繭,帶給觀眾許多關於「真相」的反思。
就如同海報標語所寫「新聞究竟是利器,還是贖罪的工具?」媒體產業的善惡利弊難以一刀劃清,但一句「我只報導真相」如同核心價值般,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尋找平衡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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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一個娛樂女記者之後》劇情描述菜鳥女記者林姵亭(王渝萱飾)赴夜店參加極樂毒趴卻意外墜樓身亡,娛樂記者劉知君(林予晞飾)與狗仔攝影莊大海(薛仕凌飾)攜手追查獨家新聞,但當他們越挖掘真相,才發現命案背後竟隱藏著娛樂圈最黑暗的性醜聞 ,同時他倆也深陷巨大的權力風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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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職業身分,氣場強大的記者也只是平凡母親
除了劇組提供的資料外,林予晞特地去請教熟識的媒體前輩,「其實是之前讓我有點害怕的記者大大,以前看她訪問演員同業,專業度與氣場都很強。」從習慣被採訪,現在反過來要採訪別人,她笑說有點靈肉分離的感覺,「畢竟從防守方,變成攻擊方,如果手軟的話,就對不起記者這份工作了。」
由被動防守轉為主動攻擊,揣摩角色的情緒負擔相對較少,林予晞透露在和那位前輩記者吃完火鍋後,時間已近晚上11點,為人母的她掛念兒子,背著包包離席趕搭公車回家,在台北的冷夜裡獨自走著,望著前輩記者邊看資料邊等公車的身影,瞬間讓林予晞一陣感慨:「天哪,我看到了記者的另外一面!」瞬間意識到,原來在卸下職業身份後,記者也只是一位平凡的媽媽,之前的害怕情緒,根本是過度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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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走到尾聲,關於何謂事實的「真相」,給了觀眾一個開放式想像:「難道記者挖出來的才是真相,平常大家看到的就不是嗎?」記者擁有加諸大眾「思考框架」的第四權,絕不可隨意下判斷做文章,「而身為公眾人物其實也一樣,不能亂說話誤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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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劉知君蒐集與整理資料態度極為嚴謹,剛好也很符合林予晞追根究底的個性,「我自己做演員功課或學術研究時,也不會以輕鬆的態度去應付。」一旦想把某件事情搞清楚時,便會全心全意沉浸當中。
這種一絲不苟的風格,充分反映在她的興趣「攝影」上,大學就讀於休士頓藝術學院互動多媒體設計系,林予晞自學生時期就愛上拍照,2018年舉辦了第一場攝影展《時區檔案》,隔年開始陸續出了3本攝影集,「很多人對攝影有興趣,或許買了相機與底片,拍完照送去給店家沖洗就覺得足夠了,可是我非得弄清楚洗底片的原理,方能確定店家能否把照片處理好。」到最後,乾脆在家裡設了個小型暗房,享受「手沖」的快樂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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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對林予晞而言,絕不只是簡單按個快門而已。
儘管手機已能滿足絕大多數人拍照需求,但對甘願「老派」的人來說,底片機是一種堅持的信仰,手機僅堪充當紀錄停車位號碼的工具而已,「要是有人問這照片是套用什麼濾鏡,那對我絕對是一種冒犯!」不過現在林予晞算是微妥協,隨身帶著徠卡數位相機,或許一整天不會按快門,但當感覺來了,還是能把握機會定格生命。
不只單純的愛拍照,林予晞也常反思攝影和拍攝的關係,她引用班雅明(Walter Benjamin)的〈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攝影術發明之後,靈光不再,藝術品不斷被複製,人類頭也不回地進入影像世界。」她舉演員為例,「當表演直面的對象變成攝影機時,觀眾必須透過剪接看到成品,這讓演員當下的表演成了素材。」有時連她都不免嘀咕「這片中演員是我嗎?」某種程度上,印證了馬克思(Karl Marx)所說「異化」的概念。
深刻體會女性情感幽微,放下自我中心才能走好演員的路
在戲殺青後,林予晞考上國立台北大學社會學系碩士在職專班,讀到了二年級下學期,覺得收穫遠超出預期!以前她只能憑藉「感受」去表演,硬碰硬地力求改變工作環境,如今有了理論工具,得以冷靜看待既存的遊戲規則,尋求打破大眾定見。
「畢竟我關心的始終是人群嘛,因此當初沒選哲學系,加上戲劇系與電影系原本就身在裡面,社會系可以讓我保持一點距離,容許犯錯與好奇的空間。」論文題目暫定為「女演員在親密戲的情緒勞動協商」,希望站在知識巨人的肩膀,透過社會學知識與方法解析角色,同時爬梳女演員在社會結構中的情緒付出脈絡,意猶未竟的她走出混沌之後,斟酌是否再念一個碩士,或繼續攻讀博士。
林予晞對女性議題本身就很有興趣,身為家中三姐妹的老大,照顧年齡分別相差4歲與8歲的妹妹,她也很欣賞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電視劇《宛如阿修羅》及《熟女養成記》、《孤味》等描寫女性細膩情感的題材,「我是在女生堆裡長大的,加上國中讀女生班,對於女生彼此間的互動深有所感,入行前當空服員也處於那樣的環境,從沒遇過小圈圈或被霸凌的問題。」她解釋自己因此得以做到文化上「性別分工」無法做到的事,例如幫忙連接宿舍網路、搬重物、操作機械等粗活,是很幸運的成長經歷。
曾當過4年空姐,檢查出甲狀腺腫瘤而辭職換跑道,林予晞很慶幸自己29歲才進入演藝圈,「雖然比其他人晚了很多,但也因此,沒什麼場面能嚇到我。」林予晞覺得生命自有流轉,如果不讓對方期待太多,自己反而會有更出色表現,「某些情境下,刻意去掉個人價值,對一個人的成長比較好,算是有點老二哲學吧。」
自嘲現在被資本主義吸收, 睡了一覺醒來跑去右邊的世界臥底,剛剛進入四十歲她深刻體會到「若真要走好演員之路,便得放下過度自我中心,只要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就好。」努力想把生涯光譜拉長一點,林予晞也期待未來的路有更多的靈光乍現。「但我就是那種骨子裡很叛逆的人。」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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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覃兆青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林予晞 公視+ 精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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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婚姻不是你的婚姻:沙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