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演員伍允龍(Philip)最為人所知的即是他對武行的專業,不論是硬底子的功夫演出,又或是經常出現在類型電影中的專業武術指導,都有他的蹤跡。小時候伍允龍移居美國芝加哥,自小受父親及舅父影響,對中國武術產生濃厚興趣,7歲起學習蔡李佛拳,13歲開始接觸詠春拳。16歲時返回香港,拜入詠春拳大師黃淳樑門下,成為葉問的嫡傳徒孫。

伍允龍年少時期就對武術非常有興趣。

基於一份對香港動作電影的嚮往,他放棄了在美國的教職工作,於2001年回港發展,正式投入影視武行的行列。回港初期,他憑藉深厚的武術底蘊迅速受到業界賞識,加入錢嘉樂旗下的「錢家班」擔任武術指導,逐步打開電影圈的大門。2013年,伍允龍主演電影《惡戰》,正式踏上銀幕之路,2016年他在《城寨英雄》飾演「貓仔」一角而聲名大噪,終於在2024年以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反派「王九」一角登上演藝高峰,透過張狂而細膩的演技引起觀眾熱烈討論,並入圍第18屆亞洲電影大獎男配角獎。

近來,伍允龍更致力於電影製作,2019年成立自家製作公司,積極籌備電影《無名火》,並擔任主演與製作人,希望透過製作公司積極培養新一代武術演員,持續推動香港武打電影的傳承與發展。

《九龍城寨之圍城》王九獲得史無前例的關注,「笑」是角色最重要的事

劇夠:因為演出《九龍城寨之圍城》中的王九一角,Philip在大眾間的知名度也大大提升,你自己怎麼看待這個角色?

伍允龍:當初導演找我演的時候,導演跟我說,你拍電影拍了20多年,但都沒有人知道你,所以我想跟你試點新的東西。對於這件事我也很期待,因為我本來就是導演的粉絲,我就很期待他會用什麼方法來表達這個角色。

另外,因為我演的是反派,反派這個角色空間大很多,不同於正派的角色,反派某種程度上是被「保護」的,所以,不同於正派角色,作為反派,我不給這個主角得到他想要的某個目標,所以我就有很多空間做我想做的東西,可以做很多比較大一點的表演。

當然我很感謝這個導演的指導,因為這種角色有一點危險,你做的太多就不舒服,會讓觀眾看得出來太多了,但也有可能你覺會得不夠就沒有力。

譬如說,我跟洪金寶打的這場戲,殺他的這場戲,就不是那種瘋的大力的演法,但在結尾的時候,我跟四個正派腳色對打的戲,就可以再多放一點。所以說,不同的地方就可以做不同的東西,但因為拍戲的時候不是從頭開始,是跳拍,所以很需要依靠導演的指導。在他的腦裡面已經有這部電影了,所以他知道什麼時候收什麼時候放,這要很有經驗的導演才做得到。

伍允龍在《九龍城寨之圍城》飾演王九一角

劇夠:「王九」這個角色很特別,他有點瘋癲,這跟Philip本身的個性是相同的嗎?詮釋起來哪裡會覺得最有共鳴?

伍允龍:我的本性就很喜歡開玩笑啊,很玩鬧啊!我以往演這個角色全部都是比較認真的角色,很多人看我電影沒有認識我的人就以為我很嚴肅,所以其實這個角色做起來就是演得比較舒服,這個角色也可以把我比較有趣的一面再放大一點。

劇夠:看完《九龍城寨之圍城》一定會對「王九」狂妄的「笑聲」印象深刻,這個笑聲是有和導演經過討論的嗎?

伍允龍:導演每一角色都有一個方向,確實導演給王九的方向就是「笑」,然後他會往這個方向去放大,每一個笑聲的程度導演都會調整,然後慢慢從這裡加上那個造型,就可以創作出「王九」這個角色。

這個溝通其實很重要,例如像第一天我們拍迪斯可打架的戲,沒有人告訴我我演得如何,所以我其實就不知道這個方向對不對。但第二天我們拍了一場戲(正片未收錄,後續有在官方YouTube頻道釋出)這場戲是我跟洪金寶大哥一起殺一個人,這場戲洪金寶大哥殺這個人的時候我在旁邊,所以我就笑,我豁出去,所以我笑得很大很大。原本想等旁邊的人喊停說夠了,但一直都沒有人說,然後開始我看到旁邊的工作人員在模仿我,大家也在笑,我見到旁邊的人笑,我就知道OK了,王九是這樣的。所以從這天開始,我就當作那個飾演王九的感覺。

我覺得以往我拍戲的時候,可能因為是我一個動作演員,很多時候對導演給指導的時候,不是給我空間去發揮,只是一個目標,就是一個你做什麼就什麼。如果是10年前演到王九這個角色的話,有一個導演給我一個機會,我想試試看 用自己的方法去表達。雖然可能10年前的我跟現在這個我,經歷過不同的東西,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我想試試看,說不定會有不同的面貌展現出來。

王九的笑是角色中重要的精神。

功夫片也可以拍得像偶像劇,讓老闆知道這也是一門生意

劇夠:《九龍城寨之圍城》裡的武打畫面絕對也是經典,這次的武術指導是谷垣健治 (Kenji),他也說過王九的「打法」和其他人不一樣,Philip自己也是武行出身,你怎麼看這套特殊的打法?

伍允龍:因為我之前Kenji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有一點憂慮,因為我自己呢 比較喜歡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那種,那種很硬的打法。所以我看到他們拍古天樂的戲想說,哇我很喜歡這種打法,但我看他們弄給我的打法,我想說怎麼那麼怪。但其實我不怕怪,我說怪是因為想要打的有power,是怪的有力,真的是打架的感覺。

但Kenji是一個很好的武術家,他不單只會拍角色,他還知道怎麼方便演員去表演,他們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做,有什麼不可以做,也知道我的要求。因為我們兩個都是武術家,溝通是很容易的,而且還有他們開始的時候有一個月訓練,有很多溝通的時間,所以最後你看了我這次武打的東西,是非常有進步也有效果的。

劇夠:《九龍城寨之圍城》不但創造票房奇蹟,更引起許多觀眾的關注,Philip覺得這是否也象徵香港的武打電影開始要起飛了呢?

伍允龍:我拍《九龍城寨之圍城》這部電影其實並沒有什麼想法,我就覺得這是部功夫電影,好人打壞人這種感覺,不過這部有點不同,導演用深一點的方法拍傳統的故事。然後這部片也有點像一個偶像劇,很不像功夫片,有很多小女孩觀眾,哈哈哈!

但是,這部片確實可以讓老闆看看,功夫片也可以賺錢,這也是一個生意。唯有讓老闆賺到錢,就會多拍一點,這種電影就會多一點。不過始終因為我們香港這個市場比較小,就算每個觀眾看這部電影五次,都沒辦法回本,所以這個仍然是一個擔憂。

和伙伴開設工作坊,讓更多武行演員有機會被投資方看見

劇夠:以Philip入行武行演員這麼多年的經驗,你對於要投身到這個業界的演員有什麼想法呢?

伍允龍:我覺得你有這個夢想,就應該去追,去追夢,但是你要知道要成功地去追這個夢背後有什麼要求,功夫也好技術也好,還有要長時間的鍛鍊,而且要跟有經驗的人去練。

不過最終還是得靠著毅力,因為要有毅力去做這件事情,是不是容易的。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是有沒有人找你,但這是個難解的問題,因為你沒有經驗當然不會有人找你。所以,現在我和我的夥伴開了一個production workshop, 在香港就有拍一些中成本的功夫片。因為我也明白,投資者或是發行商,他們當然希望片中有一兩個角色是比較有名的演員,但旁邊還有一些角色,需要會功夫的,但不見得有名氣要求,所以我就會找我覺得找一些有潛力或新的武行演員,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可以被別人看到,一來有這個機會去練習,二來也能在觀眾面前展現自己。

伍允龍和伙伴一起開設武術工作坊培養年輕武行演員。

對我來說,武行這件事最有趣的就是創作本身,因為只要是想做武行的人都一定是功夫影迷,所以如果你有一個夢想,要記得現在已經有很多途徑可以去學習這個技術,去學懂這個技術。不管是上網看或是上教練課,而且現在拍戲很容易了,拿個手機就可以拍,所以也要懂得展現自己,像現在有很多平台,都可以比較方便讓人看到你自己的作品,例如說YouTube上。

劇夠:如同Philip有提到的,自己現在也開始投入製作甚至成立的公司,你怎麼看待這個角色的轉變呢?

伍允龍:演員是比較被動, 因為都是等他們來找我,不過如果做這個content creator,我可以control這個事情。

但其實一開始很多事情也不好控制,因為我們剛剛開始是2019年那時因為疫情,所以所有人都停擺,那我們剛開始了《無名火》的案子,在賣的時候,雖然很多平台都有興趣,但因為疫情停擺,所以很多都沒有後續了。

那時候很想放棄,但聽到有一個美國的監製說,這個行業,你可以聽到一百個NO,但只要有一個YES,一切就都可行了,所以後來堅持下去,很開心,我們找到了這個YES。

另外,我覺得因為功夫片動作片是一個商業片,也算比較容易出海,如果是喜劇片,有可能外國的人抓不到笑點,不知道這個文化,但功夫片不一樣,你不需要聽得懂。你只要看得懂他的動作,他的畫面,哇!Jacky Chang so cool!這種感覺就可以。所以,我覺得動作片有這樣的優勢,但確實動作片比較貴,因為人力成本很高,可能拍一天,只有一分鐘兩分鐘的鏡頭可以用,所以拍得好的動作片比較難一點。

當事情已經做到大師級境地,只會越來越好玩

劇夠:Philp怎麼看待自己未來的發展?這一路一來堅持用武打說故事的理由是什麼呢?

因為現在也在做自己的第一部片《無名火》,我也特別想傳達一個訊息給年輕人,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毅力,因為成功是很不容易的,一定會有很多東西想要阻止你,但你必須要用毅力,展現給別人看。

那現在我自己拍武打戲,真的是越拍越喜歡,因為現在我已經是個Master大師,就像打電動一樣,當你打電動打得很厲害的時候,什麼都可以做,因為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嘛,所以慢慢開始你會覺得自己已經什麼都可以應付到,而且拍出來不錯,所以我覺得現在很開心,很好玩了,就是看怎麼樣繼續玩出新的元素,不管是在自己的表演,還是未來自己籌拍的作品。

採訪撰文/朱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