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膚色加上不怎麼說話的表情,鄭人碩一出現,似乎也讓周遭的空氣變得嚴肅起來。此外,《角頭》裡義薄雲天的大哥給大家印象很深,鄭人碩這幾年的作品就時常以強硬、強勢的鐵漢形象示人,一提到他的名字,彷彿這三個字湊在一起就有種金屬感:剛強堅毅、無堅不摧。「被定型是好事啊,因為觀眾在乎你、關注你,但演員是很多變的,即使有些作品給人的印象比較深刻,但其他的作品也都是我的作品。」鄭人碩一派輕鬆回應道,定型代表被觀眾記住,不是什麼壞事,自己也努力在每一次的演出中,讓大家有耳目一新的感受。
一改硬漢形象詮釋暖男律師,沒有包袱成為片場搞笑擔當
說起這次在瞿友寧口中溫柔成熟的溫為仁,他認為,畢竟自己也到了一定年紀,人生經歷過風風雨雨,知性、感性、溫柔的特質,早已是他骨子裡一部分。在《地獄里長》的拍攝期間,透過瞿友寧細心引導,把他的這一面被放大出來,「不論在工作上或是喊卡之後,我都很在乎人跟人之間的互動感受。」
鄭人碩一直認為,拍片現場的氣氛很重要,所以他總是在工作之餘,想辦法逗大家開心,「我是個沒什麼包袱的人,現場比較低氣壓的時候,我就會犧牲自己活絡一下氣氛。」從事幕後多年,曾經也擔任過製片,鄭人碩在那時就懂得要觀察工作人員的喜怒哀樂,每個人都是拍片環節中缺一不可的螺絲釘,一旦有情緒,就容易連帶影響到其他人,「如果發現有人怪怪的,我會去找他聊天,反正就是讓大家開心,覺得每天來工作是一種期待。」從幕後走到幕前,鄭人碩始終是帶著這樣的心態進到現場。
落落長的法律台詞是地獄,忘詞就拿髒話來飆自己
但這麼搞笑、逗趣的鄭人碩,在拍攝《地獄里長》時,還是有笑不出來的時候。這次飾演律師角色,每當收到隔天通告單有好幾頁的法庭戲,他前一晚總是睡不好,「法律相關的台詞漏講一個字都不行,也不像平常的對話可以隨時做調整,這個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地獄』!」邊吐苦水,鄭人碩不忘呼應劇名來了個雙關。而面對台詞地獄,只要台詞卡住或忘詞,導演一喊卡,就會聽到鄭人碩對自己飆出一連串髒話。
「我不喜歡言語上的暴力,但我可以對自己暴力一點,這樣我會好過一些。」他知道一NG,所有人就都得等他下一次拍攝順利過關,這的確是種壓力。為了不耽誤大家時間,不論是國罵還是其他偏激的詞語,鄭人碩都會直接對自己開罵,「而且是狠狠地罵!」至少這招是有效的,罵一罵之後,心裡變得舒坦,鄭人碩就能再重整旗鼓,繼續走進台詞地獄。
只是劇組難免擔心他背不好這麼長的法律台詞,好勝心強的他被激起一股傲氣,放話只要自己NG集滿5次,就現場幫大家加菜。那這招有奏效嗎?鄭人碩大笑著說:「所以我很常幫大家加菜啊!」
《醉‧生夢死》一天工作18小時,領悟少睡點才能避免主觀意識
雖然在《地獄里長》的拍攝過程裡,髒話跟加菜連番出現,但看在同劇演員李沐眼中,鄭人碩是全場最輕鬆的人,說他的表演就跟呼吸一樣自在。「放鬆本來就是表演的基本條件,不放鬆就沒有辦法接收更多資訊。」鄭人碩謙虛地收下李沐的讚美,下一秒他又認真說道,人只要緊繃,會本能地築起一道防火牆,這對演員來說,是個大忌。
其實到現在,鄭人碩都還在學習「放鬆」,而這件事的開端,他說也是被逼出來的。當初跟著導演張作驥拍攝電影《醉‧生夢死》的時候,記得在開拍前每天都有演員訓練,張作驥還要求大家要一起吃飯、一起坐下來好好聊天,一整天下來,最少耗掉18個小時,進入拍攝期後的狀況也大概是如此,有時候累到一喊卡,鄭人碩站著也能睡著。在快殺青前的某次收工,喝了點酒的鄭人碩忍不住質問張作驥:「為什麼不讓我們睡覺?你不知道很累嗎?」
「當時也在一旁的資深燈光師毛哥(宋殿生)跟我說:『導演這是在幫你!精神那麼好,主觀意識就很強啊!』」起初鄭人碩對這番話還一知半解,甚至有點半信半疑,隨著表演經驗日漸豐厚,他才慢慢理解到,有時候精神太過飽滿,演員會對於角色有許多主觀想法,這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
「如果今天睡太飽,明明是要走兩步過去殺人,我可能會想要故意走歪一邊,還要先嘲笑對方。所以我會少睡一些,到現場之後,導演或副導給的指令,我一下就能吸收,講白一點,就是比較聽得進去。」不要睡太飽的確能讓他比較容易在現場進入放鬆狀態,但他正經說道,每個人可能都有屬於自己的放鬆方式,少睡一點不見得適用在他人身上。另外,這也不代表演員不用做功課,只要到現場放鬆接受指令就好,事前對角色的分析、排練,都還是演員的基本功。
互相吐槽求進步,現場工作人員是第一線觀眾
「我完全是把自己『丟在』現場。」工作時鄭人碩只會隨身攜帶水壺,手機則是放在包包裡,從沒在收工前拿出來過,喊卡之後,他會和身邊的幕前幕後人員聊天,也常常問對方問題,增加彼此的信任和默契。
「因為現場工作人員是第一線的觀眾,看的都是還沒剪接過的版本,問他們最準。」當演員站在鏡頭前表演的時候,鏡頭後面是各司其職的劇組人員,每個人為了份內工作,都會緊盯著演員,所以只要一喊卡,鄭人碩會迅速地用眼神掃過現場一輪,如果發現誰眉頭多皺了一點,有時間的話他就會去詢問對方是不是對他的表演有什麼建議。
例如,他前陣子剛完成《角頭》影集拍攝,要在影集中飾演更年輕的阿慶,「年輕的阿慶是要衝動沒錯,但是衝動要有道理、要符合那個年紀。有些工作人員是從《角頭2》開始合作,對我很熟悉,他們會跟我說:『碩哥這樣好像不行耶,這時候應該不會那麼快罵髒話,你一定會先衝出去,這樣演會很像《角頭2》的阿慶。』」聽到這些回饋,鄭人碩會及時向對方道謝,並調整自己的表演,對他來說,現場的工作人員,就是他的修改老師。
多問多學,一直是鄭人碩的表演心法,他從不覺得問題有好壞之分,也不是要問出新意才是唯一正解。「如果你是想要博取什麼回應才問問題,那就不純粹了,你不是真的想問,那乾脆不要問。」所以只要覺得有需要,鄭人碩誰都可以問,雖然被稱作「哥」,但他依舊樂於跟前後輩還有幕後劇組交流分享。
「畢竟片尾跑的是大家的名字,這是大家一起堆積起來的作品,台語有句話叫做『互相吐槽求進步』,我覺得這是好事啊!」或許也是因為鄭人碩總是不吝與劇組的人來往,熟稔起來之後,即便對方一句:「啊你不是影帝?那麼不會演喔?」他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回覆:「好啦,就不會演啦!」但藉著這番玩笑話,下一次「Action!」響起,他會調整自己,帶來更好的表演。
採訪撰稿/田育志
責任編輯/許容榕、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圖片提供/風起娛樂、鄭人碩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