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台灣國際兒童影展「戰地降落傘」單元放映的德國電影《親愛的元首先生》(Dear Mr. Führer,2020),由 Christian Lerch 執導並編劇,描述一名德國少年在戰火下的青春心事。

故事發生在 1945 年,二次世界大戰晚期,一位名叫菲力的男孩與他的母親,從被炸毀的慕尼黑逃往另一個小鎮,他必須在當地適應新生活與價值觀的衝突。一方面,德軍已顯頹勢的失敗氛圍讓當地的納粹黨員更顯焦躁,屢屢鼓吹百姓投入活動並迎接即將到來的勝利;另一方面,擔心遠在戰地的爸爸安危,少年由衷希望戰爭早日結束,他甚至嘗試與新結識的玩伴共同寫一封信給元首希特勒,希望他能停止戰爭。

以童年戰爭回憶為發想,大量手持鏡頭同步主角內心

《親愛的元首先生》的故事由來,發想自Josef Einwanger 的童年回憶,現年 88 歲的 Josef Einwanger 是一名曾經擔任教師的德國作家,他以兒童與青少年文學為主要的書寫領域。電影《親愛的元首先生》與他的著作《玻璃屋,與給元首的一封信》(暫譯,Das Glaszimmer und ein Brief an den Führer)同樣出自他兒童時期在納粹德國治理下的戰爭回憶,這也讓電影全程跟隨少年主角的觀點顯得更為親密。

電影故事跟隨少年主角菲力的角度進行敘事,觀眾近身地觀看他在戰爭結束前的一段時光。本片以重量較輕為特色的 Evolution 2X進行拍攝,我們可以注意到電影大幅度地採用手持鏡頭,有時併入男孩菲力的主觀視角;鏡頭鮮少固定不動,總是以親近的距離伴隨菲力遇見之人事物。基於這部電影旨在敘述一段能讓青少年觀眾跨越時代、貼近感受的故事,電影採用大量手持鏡頭的判斷,相信是為了讓觀眾與主角菲力在心理上更為同步。

提前理解被剝奪的自由,少年們一度走在危險邊緣

《親愛的元首先生》首先表現的特色是它對少年主角的關心,我們會看到菲力在家庭、同儕關係的互動中摸索自己的性別氣質,納粹黨員要求平民投入戰爭氛圍,故事因此顯現出菲力為了爭取認同,而產生的價值取向改變,這當中包括許多危險的行為、貼近死亡的遊戲,還有在兒童們彼此私下打鬧、談話的場合中,那些尚無法完全被他們理解,卻必須提早嘗試尋找語彙去表達的情境,包括發生在成年人身上的命運,關於死亡、關於自由被剝奪的身不由己。

電影在故事方面埋下的張力,也基於這種少年的團體認同感出發。主角菲力在一個陽剛的社會環境中學習適應、尋求認同。在故事進行當中,菲力與母親收到父親在戰場上陣亡的噩耗,而緊接而來的轉折是父親並未陣亡,而是在戰場上成為逃兵。我們能在這裡看見一個與情感直覺衝突的情境,當父親死亡,原本應該為此感到悲傷的菲力卻不自覺地因為社會地位的提升而領受「榮耀」;而當父親重新現身,原先應該喜出望外的他,卻必須承受在社會評價上的「屈辱」。

這個矛盾,進一步帶出《親愛的元首先生》嘗試書寫的人文主題,它描述環境氛圍提供的認同感,對少年心智可能產生的影響。當他目標明確地奔向一個具體的國族號召,他可能會在過程中捨棄其他基本的人類道德價值。但是,這部電影基本上並未在這裡提出太過困難的抉擇,菲力與他的少年朋友們儘管一度都踩在危險的邊緣,但並未真正跨過無法挽回的界線。

在國家與民族號召之前,人都有普世的基本價值

二次世界大戰與納粹德國,這個厚重的寫實歷史背景,可能會影響觀眾對於這部電影的預期,但《親愛的元首先生》實際上更多的是一部關於男孩在社會環境中如何找到方式去定位自己的故事。然而,沉重的歷史背景,讓這段少年成長的故事不見得能有足夠的篇幅在角色功課上處理細微的變化,是讓人略感不足之處。

回到本片改編自青少年文學的前提,或許這個故事更多受限於相對寫實的表現方式,而難純以童年回憶的角度抒發。在這樣的兩難上頭,我們似乎同時也容易聯想到幾年前的熱議作品《兔嘲男孩》(Jojo Rabbit,2019),該作品以紐西蘭導演 Taika Waititi 的作者特色聞名,相對地,以喜劇作為表現形式,《兔嘲男孩》的難處是它選擇一種輕佻的當代口吻來化解正經與嚴肅的歷史傷痛,觀眾更多的關注焦點容易放在這種策略是否可行,或它可能代表的意涵,而故事的「如同挑釁一般」的童心,則變成該片的天然策略。

找到一個對照組來做比較,我們可以更清楚看到這部電影意圖達到的效果,回到我們前段所提及的手持鏡頭、僅為「保留記憶」一般地文學細節,還有幾乎不帶花俏技法的人文命題,《親愛的元首先生》的優缺與核心之處最後回歸於此,它建築起一個可供觀眾同理的心靈,並以略帶莊重的口吻頌揚人性:在任何的國家與民族號召之前,人首先具有普世的基本價值,相信自由,也相信勇氣與愛。

文/橘貓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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