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拍過《終極殺陣》、《玩命快遞》等系列,擅長飛車動作大片的盧貝松(Luc Besson)及維吉妮亞席拉(Virginie Silla)監製,台籍美裔的黃嘉智(George Huang)執導,電影《台北追緝令》裡桂綸鎂開著紅色法拉利從信義、大安、萬華,再沿著中山北路的綠蔭在台北街頭狂飆。為了拍出首部全片於台灣拍攝取景的好萊塢動作片,劇組申請共8區12條道路管制,創下台北電影拍攝最高紀錄。

「來台灣拍攝有種回家的感覺。」黃嘉智說。談起電影,他總滔滔不絕、話不落地,不過他說盧貝松比他還要誇張,人生不是在拍電影就是在想電影,就連在台灣拍《台北追緝令》的收班晚上,回到飯店依然繼續想著劇本,「他在拍攝期間居然寫出了三部劇本,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台灣的地貌豐富多樣卻有一致性,不預期的勘景充滿驚喜

不過,其實《台北追緝令》原本會是「香港追緝令」,但疫情的爆發、成本的變化讓原初的拍攝計畫被迫取消。但幸好過去盧貝松在台灣拍攝電影《露西》的經驗愉快,黃嘉智的老家也就在嘉義,便決定將這個故事移師台灣。2023年二月黃嘉智也特地花了三週的時間跑遍全台勘景,最後把故事的地點選定於台北,「我跟盧貝松說這裡不只可以拍一部,還可以多拍個兩三部電影,台灣有太多東西能拍了。」

盧貝松一直希望能拍一部亞洲女性版的《玩命快遞》。

繁華的信義區、歡鬧的西門町、傳統廟宇、凌亂的巷弄,《台北追緝令》取的景點類別豐富,甚至來到基隆的大武崙漁港,「這裡甚至不是我們當初預計勘景的地點,但當我們經過時我就大喊『哇,等等,停車!』一個被山巒圍繞而獨立的沙灘和漁港,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黃嘉智說,通常要找到如此的景色得要跨越幾個州或國家,甚至得另組攝影團隊,但這裡卻離拍攝主場景的台北僅僅30分鐘車程,「這裡真是電影人夢寐以求的地點!」也正因為發現大武崙漁港,他將拍攝的地點向北擴及,才增添了在山洞與山間飛車追逐的場景。

《台北追緝令》在台北街頭取景的風格豐富且多變。

但電影取的景致眾多,要如何定調視覺風格?「這個問題很有趣,攝影指導科林萬德斯曼(Colin Wandersman)第一個問的也是這個。台北有太多視覺風格可以做選擇,這也是在台灣拍電影有趣的地方。」黃嘉智說,台灣的地貌有著豐富的多樣性,而且因為來自於同一座小島而有其一致性所在,就算將它們都放入電影中也不用擔心會造成風格的斷裂。

幕後團隊九成來自台灣,桂綸鎂的深刻表情令人驚艷

《台北追緝令》的拍攝的團隊有9成來自於台灣,僅有攝影及飛車的動作團隊是沿襲EuropaCorp法國團隊《玩命快遞》的飛車追逐風格與經驗,黃嘉智他們這次也嘗試台灣的拍攝節奏,「一開始我們有點太按部就班於好萊塢的拍攝方式,台灣還沒有太多拍這種大型電影的經驗,反而讓我們可以去打破過往的拍攝習慣。」他認為最大的不同,是在台灣拍攝可以達成工作與生活的平衡,過往在美國拍攝每天都是動輒18個小時的工時。

除了幕後人員之外,這次《台北追緝令》也有許多台灣演員參與演出,其中最為亮眼的就是飾演女主角喬伊的桂綸鎂。談及和桂綸鎂的緣分,黃嘉智說是因為某次碰巧盧貝松在法國看見了她的香奈兒廣告,勾想了過往對她演出的記憶,「她不用說話,光是表情就能夠展現出深刻的情感變化。她能詮釋的範圍很廣,可以是《白日焰火》裡深藏秘密的寡婦,卻又能是《不能說的秘密》裡活潑輕快的學生。」

桂綸鎂光是表情就能夠展現出深刻的情感變化,讓黃嘉智與盧貝松印象深刻。

不過對於桂綸鎂而言《台北追緝令》依然是個挑戰,尤其是要全英語的演出讓她最為擔心,找了兩個英文老師協助,在片場一有機會也會和黃嘉智確認台詞的念法及語調,好讓演出時的每一句話都更靠近母語觀眾的聽感。桂綸鎂也接受的大量的武打、飛車訓練,「不過在街頭飆車的鏡頭是一個法國男子戴著假髮,穿著他的戲服拍的啦。」黃嘉智笑著說。不過他也強調,即使桂綸鎂飆車的特寫是以「虛擬製作」拍攝,場景是由LED牆打造,但讓桂綸鎂能感受、理解法拉利的速度感及力量依然十分重要,「她體驗過奔馳感,才能夠展出那份真實。」

「能夠有桂綸鎂擔任女主角,我真的很幸運。」黃嘉智說桂綸鎂幾乎出現在電影中的每一場戲,總是最早開始上妝且最晚離開現場,卻又珍惜每個時刻把角色準備到最好,她的敬業讓他佩服。而作為在地演員,桂綸鎂時常推薦黃嘉智台北厲害的咖啡廳,也不時外送剉冰慰勞劇組,「她真的是慷慨到會讓我有點內疚。」黃嘉智說,正因為她的慷慨與溫暖,才讓電影裡為了兒子不停奔波的喬伊顯得如此強而偉大。

楊紫瓊牽線盧貝松,每部電影的誕生都是奇蹟

距離上一次執導電影已是20多年,黃嘉智表示能拍出《台北追緝令》得感謝演員、劇組團隊,還有盧貝松和維吉妮亞席。

黃嘉智所寫的《美味秘方》劇本被楊紫瓊推薦給盧貝松看。

回想2014年,黃嘉智接到了一通盧貝松的電話,說他看過了黃嘉智的劇本,很喜歡,期望有機會能一起合作,「我以為是個惡作劇,有朋友想要弄我,所以我就掛了他電話。」黃嘉智大笑著說,當時想也想不到這種機會能落在他頭上。但原來是楊紫瓊在與盧貝松合作《以愛之名:翁山蘇姬》時,楊紫瓊推薦了黃嘉智創作的電影劇本《美味秘方》。

很快地,盧貝松與黃嘉智面談,聊了一下午的電影,並正式提出合作邀約:「今年我們EuropaCorp拍出的電影比Fox等美國電影公司都還多,相信我,一起合作,你的電影會真的拍出來。」這正是黃嘉智夢寐以求的機會。

不過合作一開始並不算順利,前兩個劇本都未能開拍,當《台北追緝令》遇上香港疫情而停止時,黃嘉智原本想說就罷了,「任何一部電影能夠拍成都是一場奇蹟,有太多太多原因會讓你得到『沒辦法』的回答。所以當時我也想說就『好吧,我們努力過了。』」但這次維吉妮亞席拒絕將案子關掉,她鼓舞黃嘉智,說這次無論如何電影都必須拍成,並把地點改為在台灣,讓拍攝計畫能繼續走下去。

《台北追緝令》有許多台灣影星參與演出。

30年前首部長片控訴好萊塢有毒,期望有更多台美合製電影

回首拍電影之初,激勵黃嘉智的貴人不算少,1992年,還在擔任哥倫比亞影業執行副總裁貝瑞約瑟夫森(Barry Josephson)的助理時,勞勃羅里葛茲(Robert Rodriguez)帶著自己花費7000美金拍攝的首部長片《殺手悲歌》來拜訪,看見黃嘉智桌上有著在美國還未上映的《鎗神》拷貝,而和他聊起天,甚至成了朋友,借住進他的公寓,好省下旅費。

在互為室友的期間,勞勃羅里葛茲談著他如何從零拍出《殺手悲歌》,也挑戰黃嘉智:「你已經在好萊塢打滾了10年,你認識這麼多人,為什麼不去拍你自己的電影?是什麼阻止了你?」

黃嘉智期待能在台灣拍更多如《台北追緝令》的大製作電影。

對於一個華裔移民二代來說,生活是用苦換來的。黃嘉智的父母也總盼望他有個安穩,能養活家庭的工作,冒險從來不是他的選項,即使要拍電影,他也選擇是從公司的基層慢慢做起,等著職位夠高的時候再來拍自己的電影。勞勃羅里葛茲的一番話,讓他決定辭去工作、搬回老家,並跟父母坦白:自己的夢想就是要拍電影。埋首撰寫劇本的期間,爸媽還是不時拿出考公務員的傳單想讓他試試,但這次他以鐵了心,才在1994年拍出首部長片《與鯊魚共舞》,在那個勞方還難以發聲的年代,拍了一部控訴好萊塢生態有毒的電影。

30年過去,他在父母的故鄉台灣拍出了好萊塢動作大片,並與音樂劇《囍宴》的總製作人楊呈偉(Welly Yang)一起開了工作室Formosa Studio,期望未來能創作出更多台美合作的好作品,那些來到台灣拍攝的美好經驗能夠被複製、茁壯。

「希望能再來到台北拍攝更多像《台北追緝令》這樣的大製作電影!」黃嘉智說,創作很多時候是個孤獨的過程,且不一定能夠看到它誕生的那天。但如今他結識了許多將熱情奉獻給電影的創作者,一起交流成長,期待著未來的創作能夠迸發更多火花。

黃嘉智與楊呈偉一起開了工作室Formosa Studio,想開啟更多台美合作計畫。

採訪撰文/麥恩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