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是出社會前的必經之路，也是真實人生的縮影，開始與他人比較，參與競爭、爭取頭銜，但錄取到理想的學校之後呢？電影《夜校女生》講述女孩拿下名校的榮譽後，卻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穿上綠制服，而飾演主角「小愛」的陳姸霏在現實中也有相似的經歷。她第一次主演電影《無聲》就拿下新人趨之若鶩的金馬獎肯定，接著在大受好評的《孤味》中表現亮眼，持續被觀眾看見。那時陳姸霏才剛滿 20 歲，不免會懷疑自己夠不夠格，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冒牌者心理作祟，除了「更努力」似乎也別無他法，只能暫時逃避負面情緒。沈澱了五年，現在的陳姸霏選擇正視自卑心的存在，「我會告訴自己：我是安全的 。」
大人眼中的叛逆，只是孩子支撐自己的方式
《夜校女生》故事設定在1990年代尾聲，聯考失利的彭芸愛（小愛）在媽媽的強硬要求下，藉由夜間部入學高中名校「一女中」。但小愛其實非常抗拒夜校生的身分，時常糾結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女中？」這份質疑更直接震盪了她的高中生活，結識日校生後一頭栽進不屬於自己的校園日常，驅使小愛用一個個小謊掩蓋自卑感，穿上借來的日校制服和心儀的男孩約會、翹課聽音樂會，甚至背著媽媽自己簽成績單。
陳姸霏分享，在日夜間部體制共存的學校裡，是真的會聽見夜校生就是「冒牌貨」、「拖累成績」這類的閒言閒語。小愛是個會拿自己跟別人比較的女孩，當她處在那樣的環境中成績又遲遲不起色，彷彿被說中一般，會產生一股無能為力的痛苦和掙扎，「在每個人生階段裡，一定會有個時刻你知道自己盡全力去努力了，需要做一些快樂的事情把你整個人支撐起來，就會選擇讓自己放鬆的模式。」而小愛選擇支撐自己的方式，只是想嚐嚐當日校生的甜頭，但面對混亂的心理狀態，青少年反應出來的行為在大人的眼裡會成為叛逆的表現，小愛和媽媽常常也因此爆發衝突。
出道首映會後母親一句話讓人淚崩，衝突不見得是壞事
「對我來說，小愛一點都不叛逆！」陳姸霏說，私底下的她可是更叛逆的類型，「如果我媽不讓我做什麼事情，我只會不告訴她，但我還是會去做。」談起母女間如何避免衝突，陳姸霏悠悠地回答，「衝突不一定是壞事。有衝突才可以知道妳們兩個彼此觀念不合的點在哪。如果媽媽願意讓我知道她在乎的點是什麼，我也願意讓媽媽知道的話，我們就可以再進一步討論各自不認同的地方是什麼。」回想當初告知家人要和現在的經紀公司簽約時，媽媽丟出一連串讓她招架不住的質疑，「我想說『天啊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簽過！』而我媽的角度是『妳連這個都沒搞懂，就要把自己賣給別人？』但我那時候比較處在沒有很想搞懂那些東西的狀態。」得知女兒想法的媽媽便不再多說什麼，陳姸霏事後才知道媽媽曾主動聯繫經紀公司關心細節，「媽媽其實不想讓她有壓力，但又會擔心，就會偷偷來問我她的狀況。」身旁的經紀人補充道。
由於這行的辛苦不容易被圈外人理解，年輕的演員更容易讓家人不放心，因此經紀人對陳姸霏的媽媽講過的一句話印象很深刻。當時媽媽看完小女兒第一次主演的電影，便在映後會上對孩子說：「妹妹啊！我現在知道妳的工作是在做什麼了。」但當下的陳姸霏忙於宣傳沒有特別放心上。聽見經紀人的重述，她訝異地睜大雙眼，兩眼開始泛紅，然後溢滿淚光，在淚水掉落前又很快地眨了眨眼，倔起逞強的嘴說：「她幹嘛講得好像我什麼都沒告訴她！」
好好接收情緒和愛，自我價值需要被察覺和提醒
乍聽媽媽的那句話是一份理解的告知，但真正使陳姸霏破防的是對女兒直接說出口的信任和肯定。陳姸霏坦言，媽媽和自己的個性都「很ㄍㄧㄣ（矜持）」，有點孤僻，也容易忽視自己的感受，有意識地承認情緒正是她近期的轉變，「我到最近才比較願意和自己好好對話，看見自己開心和不開心的一面。」過去當負面情緒來襲時，陳姸霏總是想盡辦法先變快樂，負面的心情卻在熱鬧過後顯得更加孤獨，「因為我沒有去正視它，但應該要接受這個情緒是能被我允許的。」接著才能思考為什麼自己對這件事有這樣的情緒？這個情緒的出現又代表自己需要得到什麼？例如自卑心作祟的時候，陳姸霏就發現她需要的其實是安全感。
「人會開始否定自己，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安全。」是陳姸霏特別寫進記事本的一段話。她說當人在狀況非常不穩定的時候，並不會覺得擁有的一切是出於自己很有愛或很努力，反而會連喝到一杯好喝的咖啡都質疑自己憑什麼值得，而那份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和安全感，就需要被覺察和提醒。好好接收家人的愛，便是陳姸霏加強自己感受到安全的方法之一，「這次過年回家這段時間，我感受到很多愛，那些愛都在很奇妙的點出現。」或許是打開了更多情緒進入自己，在家與媽媽和姐姐的相處點滴中，她更真實地看見家人才會給予的包容。
陳姸霏說，雖然她在2000年出生，沒有經歷過底片機的時代，但家中有一大堆家人留下的底片和膠卷，讓她深深對這些物品創造的溫度感到著迷，因此很喜歡拍照。三、四年前，經紀公司的同事送了陳姸霏一台底片機，她總是隨身攜帶，憑著感覺記錄生活的片刻。翻看著陳姸霏在社群上分享的底片，會發現那些看似瑣碎的日常紀錄，其實是她對生活的感動和愛；如同她所體會的，這些片刻都會成為增加安全感的力量來源，也會慢慢累積成盔甲，讓陳姸霏在面對挫折時，可以感受到自己是安全的。
採訪撰文／林梵謹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