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對林美秀的印象,是笑容滿面的媽媽型演員,也或許是多年前唱跳〈金罵沒ㄤ〉紅遍大街小巷的膨風嫂,但這次電影《惡女》導演宋欣穎完全顛覆她的形象,製造了一個高反差的角色「何秀蘭」。林美秀記得當時接到邀請時,她驚訝地問:「我演喜劇耶!」導演一句「那你不試試看嗎?」讓她決定接受挑戰,演出這個「恐龍蛇蠍女」,但這也讓她很沒安全感,「我找不到路,秀蘭會是我自己的哪一面?她愛出風頭,我又不喜歡出風頭,她愛美麗,我也不愛美麗,都跟我反的!沒一個連得上。」

林美秀個性隨和,私下打扮隨性,和《惡女》角色何秀蘭搭不上邊
何秀蘭注重容貌打扮,步出家門被媒體包圍,面露微笑覺得大家都在關注她

用最自然的方式,做最虛偽的事

《惡女》中的何秀蘭改編自日本真實案件主角「木嶋佳苗」,她其貌不揚,被控騙婚殺人還詐財。導演要林美秀看資料,但林美秀不依,她解釋:「雙子座有一點很聰明,就是很會模仿,我怕我直接去COPY。」既然她是雙子座,何秀蘭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林美秀,「或許我的黑暗面就是這樣子?只是很少在人家面前出現,連我都沒有看過她,因為給人家正能量、笑得好開心的那一個已經佔滿了嘛!那另一個我可能是神經病,什麼都要比你強。」林美秀開朗地說到。

因前男友的死亡疑似與她有關,何秀蘭出庭應訊處變不驚,不覺得自己有罪

兩人一來一往討論,要如何讓何秀蘭現身。林美秀問,要減肥嗎?導演回,可以減的話更好,但林美秀想想覺得不對,「減肥以後就會少了一點氣勢!更沒有說服力,而且我減肥變漂亮的話,我幹嘛跟你爭?我就是要長得土不拉機,但每天打扮很漂亮,才會有落差、有比較。」導演說那去保養,但林美秀覺得不用,「這些都是外人在看的,我覺得如果有那個內在,其實不需要去管那些有的沒的,我就以最自然的方式,做虛偽的事情。」

林美秀在《惡女》對男人有一套,對邵雨薇說「性」對男人很重要。

此外,何秀蘭最虛偽的事,就是買包包,她永遠有一個很漂亮的包包,把家裡佈置得金碧輝煌,家中還放一幅超大自畫像,這讓林美秀嚇一跳,但也讓她懂了角色的自戀情節,「何秀蘭就是活在自己的城堡裡,她就是城堡的主人,把自己當成皇后,我把城堡佈置得很好,不管你有沒有愛我,我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些都是我辛苦賺來的!我沒有拿任何一毛錢。」

林美秀在自家「城堡」招待邵雨薇,兩女對話綿裡藏針,明爭暗鬥下馬威
《惡女》何秀蘭在家中放一張自己的超大油畫,暗示自戀性格。

個性缺少黑暗面,拍《惡女》內心也不糾結

對於何秀蘭的心境,林美秀感同身受,清晰如照鏡子,彷彿跳出來觀看另一個自己,「我有時坐在家裡,看看自己的東西,我真的是從零開始!這是我最想買的沙發,那個冰箱我也很喜歡,這真的是我辛苦努力賺錢買來的。」但林美秀也清楚認知到,秀蘭不是自己,「秀蘭沒有光,覺得暗暗的最好,可是我是一個要光的人!我起床第一件事,就像開店面一樣,要把全部窗戶打開。」

正因為看得清晰,林美秀沒有入戲太深、走不出來的問題,「我演戲跟回家是兩碼子事,那一陣子拍《惡女》我其實過得滿快樂,我覺得,當秀蘭至少有看到自己的溫柔面,不像雨薇很辛苦,有很多事情要糾結,我就單純一條線,回家面對先生,也過得好好的。」

林美秀在《惡女》秀廚藝展現溫柔的一面,這點和在自家生活沒有差別。

雖然林美秀以「雙子」概念理解何秀蘭,但兩人對男人的態度大不相同。對秀蘭來說,男人只是輔助品,提供金錢援助,讓她過上理想生活,林美秀解釋:「她可以把男人高高的捧起來,但也可以笑笑的把他放下去,而且是用丟的!」而美秀雖然也活在自己築起的愛巢中,但老公是重要的另一半,「我每天跟老公黏在一起,雖然有時候大家看電視都不講話,可是我對他還是有一種依賴。」

吞忍就很難走下去,也會遺忘愛的初衷

2014年林美秀和攝影師張熙明結婚,她自認是傳統女人,曾形容自己是媽媽型戀人,對前男友或老公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談到什麼是愛,她認為愛的最簡單定義是「包容」,還說包容和容忍不一樣,「如果容忍多的話,可能就有殺傷力,包容像是一個罩子,要罩住那個人。」她以台語「吞忍」形容包容的精神,「吞」除了字面上的意思,重點是要消化,「以前的人常說,你對人『很吞忍』喔!是要吞又要忍,這樣包容的力量就會很大。」

林美秀認為,何秀蘭是很包容的人,「她覺得自己在包容社會,永遠覺得自己無罪。」而邵雨薇飾演的黃莉美都在容忍。

雖然林美秀貌似很包容,但她坦言,自己也是隨著年紀增長,才體會到包容的重要,「我容忍多了以後會慢慢自己反省,通常會覺得容忍,就是不想走下去的時候,你就忘記當初的愛是什麼,但是我想好好走下去,那包容真的會變多。而且包容裡面有很多的愛,有很多喜怒哀樂可以分享,可是容忍的話,就一直怒怒怒怒,怒到後來就會散了。」

傳統如林美秀,結婚之後也想生子,媽媽型的戀人,也渴望當一次媽媽。細數她拍過的作品,戲劇和電影加起來,一年曾高達七、八部,但新婚後她拍片量驟減,近十年戲份以客串居多,刻意減少拍片量,就是為了增產報國,「因為想要做小孩,我讓自己休息,我也想要休息。」

她接受試管嬰兒手術,但當年的她已是47歲的高齡產婦,求子之路並不順遂,回憶那些年,她淡淡地說:「後來人生一個大轉變是,我突然發現,一直都沒有消息耶,一直沒有消息,那也是好消息啦!既然身體一年比一年不能負荷,我就跟先生有共識不要生小孩,我們好好過兩人世界的生活就好了,想去哪就去哪,沒有任何負擔。也是因為這樣,我就想,我是不是該再出來去演演、去玩玩?」

林美秀來到紙風車劇團在高雄愛虎的家。
林美秀客串演出《牛車來去》的大姨

想為不快樂的台灣再演喜劇,《總舖師》是特別的命定角色

轉念之後,她就以「玩」的心態接戲。她笑說,如果有人問「美秀姐不好意思喔!我們有一個角色可以請你來客串兩三天嗎?」她每次都說「蛤,真的喔?」但第二天就會答應,「我是很好叫的啦!」如果是主演的邀請,她反而覺得「蛤,戲那麼多喔?」而思考再三。

她解釋,不是對演戲沒興趣了,而是在尋尋覓覓一個屬於自己的角色,她仍不忘情在喜劇中,詮釋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像《總舖師》我就很喜歡,我喜歡演那種很多小市民心聲的,我拍《總舖師》的時候,我真的每天都過得好快樂喔!我好久沒有這樣的角色了,如果有這種你叫我去客串,第一天我就來了!我還是很想要這種角色。」

林美秀十年前與導演陳玉勳合作《總舖師》,至今仍津津樂道

林美秀說,《惡女》這樣的角色可以偶一為之,她不是怕演壞女人形象變差,而是觀察到,最近的台灣很不快樂,她想再演一齣讓大家哈哈大笑的喜劇,就像多年前她在《總舖師》唱跳〈金罵沒ㄤ〉帶給大家歡樂,「我只是覺得,我們是不是要把一些正能量,用戲劇的方式、用演唱的方式呈現?讓大家笑一笑,豬大哥走了,阿勳導演也不寫《總舖師》第二集,但我一直在等,等哪一天,還有這種正能量的作品出現。」

採訪撰文/許容榕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