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交往過！」一開場宋芸樺就開玩笑地說，蔡嘉茵則自然地接住宋芸樺拋出來的球，「我們有產出一個．．．」曖昧的調侃顯示兩人的私交，而蔡嘉茵所說的「產出」，指的就是合作的影集《人生清理員》。然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先前於電影《請問，還有哪裡需要加強》，蔡嘉茵就作為戲劇表演指導成為宋芸樺的老師。朋友、同事、老師和學生的多重關係，實際上也不只如此。
蔡嘉茵被迫成為宋芸樺的表演指導，互相捉弄的默契是自然形成
《人生清理員》是宋芸樺和蔡嘉茵首次同框演出，故事藉由「特殊現場清理員」這個鮮為人知的行業，探討現代社會的「孤獨死」議題。看似沉甸甸的題材，但在拍攝現場似乎沒想像中沉悶，因為蔡嘉茵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像個行走的溫度調節器，走到哪冷空氣自動升溫，再加上宋芸樺天生自帶的能量場，兩人一搭一唱替劇組製造不少笑話。
「她被迫成為我的戲劇表演指導！」宋芸樺再次大笑著說。但就蔡嘉茵的角度來看，指導沒有，純粹捉弄，「可能也不算捉弄啦！就是去稍微戳一下她，但不是把她變成另一個戲、另一個角色，就是在這個角色裡面即興，沒有照劇本寫的台詞或一模一樣的事情去做。」蔡嘉茵總是熱衷於打破慣性，甚至會故意忘詞去試探宋芸樺的反應。對於這樣的試探，一旁的宋芸樺似乎見怪不怪，這是一種無需明言的默契。
兩人也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場印象特別深刻的戲，宋芸樺說，「我真的覺得被雷劈到，拍到後面已經自我放棄。」那是宋芸樺和蔡嘉茵的對手戲，就偏偏有某一段台詞，怎麼講怎麼卡，明明排戲很順，但一喊action就腦袋短路，前前後後拍了不下十次。後來蔡嘉茵都把宋芸樺的台詞背下來了，對著她以「滿臉的鼓勵」和「誇大的嘴型」，引導她把台詞唸出來，殊不知攝影機位把蔡嘉茵的一舉一動全都錄。在當時這可能是宋芸樺演員職涯的一大陰影，但卻因著蔡嘉茵，現在想來都變成有趣的回憶。
亦師亦友，蔡嘉茵是「浮木」般的存在
不只是朋友、同事、老師和學生，兩人的緣分是從影迷開始。2019年，宋芸樺以《灼人秘密》參加台北電影節開幕首映，而當年則是蔡嘉茵正式從幕後走向幕前，第一部長片作品《大餓》就讓她奪得台北電影節最佳新演員，「看了《大餓》就很喜歡她，但那時候還不認識她。我記得是我主動跑去跟她說，我很喜歡這部戲。」匆匆一句話，為後續情誼牽上了線。
在《請問，還有哪裡需要加強》正式以老師和學生的身份展開合作之前，宋芸樺就曾拿著劇本去請益蔡嘉茵，「《台灣犯罪故事》演雙胞胎，是我第一次一人分飾兩角。那時候她就像劇本指導，幫我分析角色和我可以做哪些變化，給我一些不同的建議。」實際上，蔡嘉茵早就想和宋芸樺聊聊，「我也看過她的作品，發現一些慣性，我覺得慣性突破會更好。」
「她就像我的浮木。」宋芸樺這樣形容蔡嘉茵。她特別喜歡聽蔡嘉茵聊創作角色的各種思路，其實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她發覺自己都很需要他人的意見來激發靈感。因為兩個人的腦袋，總比一個人的腦袋來得好。蔡嘉茵認為，演太多戲是會讓演員枯竭的，「雙胞胎角色，一開始我們都在找兩人之間的差異。後來想一想，她們感情是很好的，所以一定有什麼共通點。」這就是塑造角色的不同思路，大多時候需要演員自己去思考、研究，可總有碰壁的時候。所以宋芸樺以「浮木」形容蔡嘉茵似乎格外貼切，讓她在茫然時有枝可棲。
演員有時需要有點自私，不斷輸出能量會掏空自己
「我覺得她是一個不夠自私的演員。」一般認為「自私」是個貶義詞，可蔡嘉茵卻覺得宋芸樺「不夠自私」，有時是件壞事。她分享宋芸樺於片場時，總希望大家都得到良好的照顧，不輕易忽略某個角落的人，但這樣等於是不夠照顧自己。「我覺得其實作為一個演員，多少有點自私會比較好，多少有一點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可能會更容易一點。」
演員處在表演的情境下，需要不斷輸出能量。當跳脫角色時，若還總對外釋放，那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給掏空。「她很久以前就跟我講過這句話，我一直放在心上，然後才開始去察覺自己的習慣。我覺得自私一點像是多關照自己一點，不管是戲劇上或生活上都是。」宋芸樺說。
前陣子宋芸樺給自己放了兩個月的假，多了很多時間和自己對話，「我覺得不夠自私是源自於跟自己相處的時間不夠久，因為我不太知道自己的需求，所以我會把所有的能量先往外給。」長時間待在不熟悉的環境，宋芸樺也才發現，原來沒有很喜歡和自己單獨相處，「我不喜歡挖掘式的獨處，可能也是害怕自己的某些狀態，那種恐懼感就會在我心裡淘汰那些狀態。」
不再擔心跟不上世界，放下對優秀的執念
對許多公眾人物來說，容貌焦慮、社群焦慮似乎是必經的坎，宋芸樺也不例外，抗爭了好多年。但有了長時間在國外生活的經驗，讓她漸漸從這當中走出來，這或許是氛圍的浸染，又或是自我對話帶來的釋然，「以前曬黑回來要工作，就會覺得天呀怎麼辦！可是現在我可以用很舒服、自信的狀態回來，就是開始慢慢把身體和心靈合在一起，不會在心裡一直打架。」
宋芸樺形容，以前就像動畫電影《腦筋急轉彎2》裡的阿焦霸佔整個主控台，腦袋瓜停不下來，最終失控一直轉一直轉，「所以我很期待接下來的旅程，我的成長線開始在拼湊當中。」出國進修，是宋芸樺講了一年的計畫，逼自己說出口，說出來了就要去做。然而奇妙的地方就在於，說久了很多焦慮也就散了，「前陣子離開了兩個月，會覺得跟不上這個世界了，現在反而削弱了很多。」旅程尚未開始，成長線就已動工。
跟不上世界的憂愁，蔡嘉茵感同身受。《人生清理員》開拍前她已懷孕八個月，當時為了角色「大力士」的設定，還試圖體驗搬家公司工作，甚至為了趕快進組嘗試催生，選擇順產也是為了能盡快恢復，整個懷孕期間，幾乎沒讓自己停過。但就在生完小孩後，有段時間突然停了下來，看大家發工作照，就覺得好像要被世界遺忘了，「那個焦慮來自於，是不是沒有辦法再挑戰更高的地方的感覺。」
所以宋芸樺選擇放慢工作腳步，對許多演員來說是個很勇敢的決定。蔡嘉茵常讓宋芸樺不要太努力，「已經站到一個位置不能往後退，得要hold住，ㄍㄧㄥ在那邊，那其實滿辛苦的。」設定一個安全範圍去探索，才有辦法摸到邊、走得更遠，也就是心裡把對優秀的執念放下後，就會差很多。
那放下後，是不是就對獎項不會有執念了呢？一個曾以《我的少女時代》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一個則以《大餓》入圍金馬獎最佳新人獎，皆是出道不久就站上這個電影人夢寐以求的殿堂。蔡嘉茵認為獎項就像是名片，宋芸樺則分享，有了短片評審的經驗後，會覺得獎項真的是緣分，因為藝術實在太主觀了。
至於想不想，當然想，「大不了就是一直拍一直拍，然後終生成就獎，一定會有一個獎，只要你拍夠久！」「不行就當金馬獎主席！」兩人一如既往地一來一回，說著說著又忘了在工作。蔡嘉茵說，宋芸樺是那種她不用花心思去維持關係的人，不過每次見面都依然熱絡。在這個社交越來越便利卻也製造壓力的網路時代，這或許才是友情最美好的狀態。
採訪撰文／蔡若君
攝影／蔡耀徵
責任編輯／朱予安
核稿編輯／李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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